雜文第十四
客譏：愚按：後漢崔寔客譏曰：客有譏，夫人之享天爵而應睿哲也，必將振民毓德，弭難濟時。故或階媵以納說，或桎梏而不辭，或擊角以自衒，或養老以待期。及其規合策從，勳績克章，撥亂夷險，九合一匡。聖人大寶，唯斯爲光。今子遊精太清，潛思九玄，勵節縹霄，抗志浮雲。口願甘而常苦，身樂逸而長勤。志求貴而永卑，情好富而困貧。慕榮利而失厚，思慮勞乎形神。荅曰：子徒休彼绣衣，不知嘉遯之獨肥也。且麟隱于遐荒，不紓機穽之路；鳳凰翔於寥廓，故節高而可慕。李斯奮激，果失其度；胥、種遂功，身乃無處。觀夫人之進趨也，不揣己而干祿，不揆時而要會。或遭否而不遇，或智小而謀大。纖芒毫末，禍亟無外。榮速激電，辱必彌世。故曰：愛餌銜鉤，悔在鸞刀；披文食拳，乃啓其毛。若夫守[00352]恬履靜，澹爾無求，沈緡濬壑，棲息高丘。雖無炎炎之樂，亦無灼灼之憂。余竊嘉茲，庶遵厥猷。連珠藝文傅玄敘連珠云：「所謂『連珠』者，興于漢章帝之世，班固、賈逵、傅毅三子受詔作之，而蔡邕、張蕐之徒又廣焉。其文體辭麗而言約，不指說事情，必假喻以達其旨，而覽者微悟，合於古詩諷興之義，欲使歷歷如貫珠，易覩而可悅，故謂之「連珠」也。 愚按西漢揚雄已有連珠，班固擬連珠，非始於固也。嗣後潘勗擬連珠，魏王粲有倣連珠，晉陸機有演連珠、宋顏延之有範連珠、齊王儉有暢連珠，梁劉孝儀探物作豔體連珠。
諧隱第十五
蕐元棄甲，城者發睅目之謠；左傳：宋城，蕐元爲植，巡功，城者謳曰：「睅其目，皤其腹，棄甲而復，于思，于思！棄甲復來。」使驂乗，謂之曰：「牛則有皮，犀兕尚多，棄甲則那？」役人曰：「從[00353]其有皮，丹漆若何？」蕐元曰：「去之。夫其口衆我寡。」臧紇喪師，國人造侏儒之歌。左傳襄公四年，臧紇救鄫，侵邾，敗于狐駘。國人誦之曰：「臧之狐裘，敗我於狐駘。我君小子，侏儒是使。侏儒侏儒，使我敗于邾。」蠶蠏鄙諺，檀弓：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爲衰者，聞高子皐爲成宰，遂爲衰。成人歌曰：「蠶則績而蟹有匡，范則冠而蟬有緌，兄則死，而子皐爲之衰。」范，蜂也。緌謂蟬喙，長在腹下。此嗤兄死者，其衰之不爲兄也。狸首淫哇。禮記：原壤母死，孔子助之沐槨。原壤登木，曰：久矣予之不託於音也。歌曰：狸首之斑然，執女手之卷然。狸首之斑，言木文之蕐也。「卷」與「拳」同，如執女手之拳，言沐槨之滑膩也。齊威酣樂，而淳于說甘酒齊威王之時，喜隱，好爲淫樂，長夜之飲，沉湎不治，委政卿大夫，百官荒亂，諸侯並侵，國且危亡，在於旦暮。威王置酒後宮，召髡賜之酒，問曰：「先生能飲幾何而醉？」對曰：「臣飲一斗亦醉，一石亦醉。」威王曰：「先生[00354]飲一斗而醉，惡能飲一石哉？其說可得聞乎？」髡曰：「賜酒大王之前，執法在傍，御史在後，髡恐懼，俯伏而飲，不過一斗，徑醉矣。若親有嚴客，髡帣韝鞠跽，侍酒於前，時賜餘瀝，奉觴上壽，數起飲，不過二斗，徑醉矣。若朋友交遊，久不相見，卒然相覩，歡然道故，私情相語，飲可五六斗，徑醉矣。若乃州閭之會，男女雜坐，行酒稽畱，六博投壺，相引爲曹，握手無罰，目眙不禁，前有墮珥，後有遺簪，髡竊樂此，飲可八斗而醉。二叄。日暮酒闌，合尊促坐，男女同席，履舄交錯，杯盤狼籍。堂上燭滅，主人畱髡而送客，羅襦襟解，微聞薌澤。當此之時，髡心最歡，能飲一石。故曰酒極則亂，樂極則悲，萬事盡然。言不可極，極之而衰。」以諷諫焉。齊王曰：「善。」乃罷長夜之飲。優旃之諷，漆城，史記：秦二世立，欲漆其城。優旃曰：「善。主上雖無言，臣固將請之。漆城雖於百姓愁費，然佳哉！漆城蕩蕩，寇來不能上。即欲就之，易爲漆耳，顧難爲蔭室。」於是二世笑之，以其故止。優孟之諫。葬馬楚莊王之[00355]時，有所愛馬，馬病肥死，使羣臣喪之，欲以棺椁、大夫禮葬之。左右爭之，以爲不可。王下令曰：「有敢以馬諫者，罪至死。」優孟聞之，仰天大哭。王驚而問其故。優孟曰：「馬者，王之所愛也，以楚國堂堂之大，何求不得？而以大夫禮葬之？薄，請以人君禮葬之。王曰：「何如？」對曰：「臣請以雕玉爲棺，文梓爲椁，楩、楓、豫章爲題湊，發甲卒爲穿壙，老弱負土，齊、趙陪位於前，韓、衛翼衛於後，廟食大牢，奉以萬戶之邑。諸侯聞之，皆知大王賤人而貴馬也。」王曰：「寡人之過，一至此乎！」還社，求拯于楚師，喻眢井而稱麥麴，左傳：「楚子伐蕭，還，無社與司馬卯言，號申叔展。叔展曰：『有麥麴乎？』曰：『無。』『有山鞠窮乎？』曰：『無。』『河魚腹疾，柰何？』曰：『目於眢井而拯之。』『若爲茅絰，哭井則已。』明日，蕭潰，申叔視其井，則茅絰存，號而出之。」叔儀乞糧于魯人，歌佩。玉而呼庚癸左傳：吳申叔乞糧於公孫有山氏，曰：「佩玉繠兮，余無所繫之；旨酒一乗兮，余與褐之父睨之。」對曰：「粱[00356]則無矣，麤則有之。若登首山以呼曰：庚癸乎？則諾。」杜注：庚，西方主穀；癸，北方主水。伍舉刺荊王以鳥，楚莊王蒞政三年，無令發，無政爲也。右司馬御，坐而與王隱，曰：有鳥止南方之阜，三年不翅，不飛不鳴，嘿然無聲，此爲何名？王曰：三年不翅，將以長羽翼；不飛不鳴，將以觀民。則雖無飛，飛必衝天；雖無鳴，鳴必驚人。子釋之，不穀知之矣。齊客譏薛公以海魚。靖郭君將城薛，客多以諫者。靖郭君謂謁者曰：「毋爲客通。」齊人有請見者，曰：「臣請三言而已。過三言，臣請烹。」靖郭君因見之。客趨進曰：「海大魚。」因反走。靖郭君曰：「請聞其說。」客曰：「君聞大魚乎？網不能止，繳不能過，蕩而失水，螻蟻得意焉。今夫齊，亦君之海也，君長有齊，奚以薛爲？君失齊，雖隆薛城，至於齊，猶無益也。」靖郭君曰：「善。」乃輟不城薛。莊姬託辭於龍尾，楚莊姬上楚王書曰：「大魚失水，有龍無尾，牆欲內崩，而王不視。」王問之，對曰：「魚失水，離國五百里也。龍無尾，年三十。[00357]無太子也。牆崩不視，禍將成而王不改也。」臧文謬於羊裘。臧文仲使于齊，齊人繫之獄，遺魯君書曰：「斂小器，投諸台，食獵犬，組羊裘，琴之合，甚思之。臧我羊，羊有母，食我以桐魚，冠纓不足，帶有餘。」公得書，與諸大夫議之，莫能知之者。有言：「臧孫母，世家子也，君何不試召而問焉？」於是乃召而語之曰：「吾使臧子之齊，今持書來云爾，何也？」臧孫母泣下襟曰：「吾子拘，有木治矣。」公曰：「何以知之？」對曰：「斂小器，投諸台，言取郭萌，內之於城中也。食獵犬，組羊裘，言趣饗戰闘之士而繕甲兵也。琴之合，甚思之者，言思妻也。臧我羊，羊有母，是告妻善養母也。食我以桐魚，桐者其文錯，錯者所以治鋸，鋸者所以治木也。是有木治，繫於獄矣。冠纓不足，帶有餘，頭亂而不得梳，饑不得食也。故知吾子拘而有木治矣。」荀卿蠶賦，有物於此，㒩㒩兮其狀，屢化如神。功被天下，爲萬世文。禮樂以成，貴賤以分；養老長㓜，待之爲而後存。名號不美，與暴爲鄰。功立而身廢，事成而家敗，棄其耆[00358]老，收其後世，人屬所利，飛鳥所害。臣愚而不識，請占之五泰。五泰占之曰：此夫身女好而頭馬首者與？屢化而不壽者與？屬化而不壽者與？善壯而拙老者與？有父母而無牝牡者與？冬伏而夏遊，食葉而吐絲，前亂而後治。夏生而惡暑，喜濕而惡雨。蛹以爲母，蛾以爲父，三俯三起，事乃大已。夫是之謂蠶理。
史傳第十六
紬正以班曆，夏以斗建寅之月爲正，平旦爲朔，法物見，色尚黑。殷以斗建丑之月爲正，雞鳴爲朔，法物牙，色尚白。周以斗建子之月爲正，夜半爲朔，法物萌，色尚赤。紬者，繫王於正二、三月之上也。書「王正月」者，周王之正月也。二月、三月皆有王者，二月，殷之正月也；三月，夏之正月也。正者，存二王之後，使統其正朔，服其服色，行其禮樂，所以尊先聖，通三統，師法之義，恭讓之禮，於是可得而觀之。貫四時以聮，春秋無事，四時必書首月，如春王正月、夏四月、秋七[00359]月、冬十月是也。臨衢而泣麟孔叢子曰：叔孫氏之車子鉏商，樵於野而獲麟焉，衆亦莫之識，以爲不祥，棄之五父之衢。冉有告曰：麕身而肉角，豈天之妖乎？夫子往觀焉，泣曰：麟也。麟出而死，吾道窮矣。乃歌云：唐虞世兮麟鳳游，今非其時來何求？麟兮麟兮我心憂。八、史記：司馬遷作禮書、樂書、律書、歷書、天官書、封禪書、河渠書、平準書。十表、史記：三代世表、十二諸侯年表、六國年表、秦楚之際月表、漢興以來諸侯年表、高祖功臣侯者年表、惠景間侯者年表、建元以來侯者年表、建元以來王子、侯者年表、漢興以來將相名臣年表。十志。漢書：班固作律曆志、禮樂志、刑法志、食貨志、郊祀志、天文志、五行志、地理志、溝洫志、藝文志。牝雞無晨，武王首誓。書牧誓：時甲子昧爽，王朝至於商郊牧野，乃誓。王左杖黃越，右秉白旄以麾，曰：「逖矣，西土之人！」王曰：「嗟！我友邦塚君、御事、司徒、司馬、司空、亞旅、師氏、千夫長、百夫長，及庸、蜀、羌、髳、微、盧、彭、濮人。[00360]稱爾戈，比爾干，立爾矛，予其誓。」王曰：「牝雞無晨，牝雞之晨，惟家之索。今商王受惟婦言是用，昬棄厥肆祀，弗答，昬棄厥惟王父母弟不迪，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，是崇是長，是信是使，是以爲大夫卿士，俾暴虐於百姓，以姦宄于商邑。弘雖僞，要當孝惠之嗣；史記：宣平侯張敖女爲孝惠皇后，時，無子，佯爲有身，取美人子名之，殺其母，立所名子爲太子。孝惠崩，太子立爲帝，呂太后幽殺之，復立孝惠後宮子恒山王義，更名曰弘。孺誠微，實繼平帝之體。漢書：孺子嬰，宣帝玄孫，平帝崩，無嗣，王莽迎而立之。
諸第十七
諸漢書藝文志：鬻子二十二篇，老子道德二篇，孟子七篇，莊子五十二篇，墨子七十一篇，尹文子一篇，野老十七篇，騶子四十九篇，申子六篇，商子二十九篇，鬼谷子十三篇，尸子二十篇，青史[00361]子五十七篇，呂氏春秋二十六篇，荀卿子三十三篇，惠子一篇，列子八篇，韓非子五十五篇，公孫龍子一十四篇，魏公子牟四篇，管子八十六篇，晏子八篇，鄒奭子一十二篇，隨巢子六篇，尉繚子二十九篇，鶡冠子一篇，文子九篇，慎子四十二篇，淮南子內二十一篇、外三十三篇。七略、漢書劉歆總羣書而奏共七略，曰：輯略、六藝略、子略、詩賦略、兵書略、術數略、方技略。六蝨、商子靳令篇：六蝨：曰禮樂，曰詩書，曰修善，曰孝悌，曰誠信，曰貞廉，曰仁義，曰非兵，曰羞戰。國有十二者，上無使農，戰，必貧，至削十二者成羣，此謂君之治不勝其臣，官之治不勝其民，此謂六蝨，勝其政也。五蠹。韓非曰：亂國之俗，其學者則稱先王之道，以藉仁義，盛容服而飾辨說，以疑當世之法，而二人主之心；其言古者，爲設詐稱借於外力，以成其私，而遺社稷之利；其帶劔者，聚徒屬，立節操，以顯其名，而犯五官之禁；其患御者積於私門，盡貨賂而用重人之謁，退汗馬之勞；其商工之民，修治苦窳之器，[00362]聚弗靡之財，蓄積待時，而侔農夫之利。此五者，邦之蠹也。
論說第十八
敬通之說鮑鄧。按後漢書：蘇竟與鄧禹書曰：「今日裘與蓑孰急？見雨則裘不用，上堂則蓑不御，此更爲適者也。」今敬通逢堂蓑之不御者也。
詔策第十九
策封王，文同訓典漢書：武帝子齊懷王閎、燕王旦、廣陵王胥同日立，皆賜策，各以國土風俗申戒焉，曰：惟元狩六年四月乙巳，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廟，立子閎爲齊王，曰：「嗚呼！小國閎，受茲青社。朕承天序，惟稽古，建爾國家，封于東土，世爲漢籓輔。嗚呼！念哉！共朕之詔，惟命不於常。人之好德，克明顯光；義之不圖，俾君子怠。悉爾心，允執其中，天祿永終；厥有愆不臧，乃凶於乃國。[00363]而害於爾躬。嗚呼！保國乂民，可不敬與！王其戒之！」策燕王旦曰：「嗚呼，小子旦，受茲玄社，建爾國家，封于北土，世爲漢藩輔。嗚呼！薰鬻氏虐老獸心，以姦巧邊甿。朕命將率，徂征厥罪。萬夫長、千夫長三十有二帥降旗，奔師薰鬻，徙域北州。以乎！悉爾心，毋作怨，毋作棐德，毋廢乃備，非敎士不得從征，王其戒之！」策廣陵王胥曰：「嗚呼！小子胥，受茲赤社，建爾國家，封於南土，世爲漢藩輔。古人有言曰：『大江之南，五湖之間，其人輕心。揚州保彊，三代要服，不及以正。』嗚呼！悉爾心，祗祗兢兢，廼惠廼順，毋桐好逸，毋邇宵人，惟法惟則。書云『臣不作福，不作威』，靡有後羞。王其戒之！」制誥嚴助漢書：巖助爲會稽太守，數年不聞問。武帝賜書曰：「制詔會稽太守君厭承明之廬，勞侍從之事，懷故土，出爲郡吏。會稽東接於海，南近諸越，北枕大江。間者闊焉，久不聞問，具有春秋對，毋以蘇秦從橫。孝宣璽，賜太守陳遂愚按：漢書游俠傳：陳遵，祖父遂，字長子，宣帝微時，與有故，[00364]相隨博奕，數負進。及宣帝即位，用遂，稍遷至太原太守。乃賜遂璽書曰：「制誥！太原太守，官尊祿厚，可以償博進矣。」詔賜鄧禹後漢書：光武以關中未定，鄧禹久不進兵，下敕曰：「司徒，堯也；亡賊，桀也。長安吏人遑遑，無所依歸，宜以時進兵，鎮慰西京，繫百姓之心。」鄧禹時爲司徒。敕責侯霸、後漢書：光武賜侯霸書曰：「恒山幽都何所偶，黃鉞一下無處所。」潘勖九錫。韓詩外傳：諸侯之有德，天子錫之。一錫車馬，再錫衣服，三錫虎賁，四錫樂器，五錫納陛，六錫朱戶，七錫弓矢，八錫鈇鉞，九錫秬鬯，謂之九錫。漢獻帝時，曹操自爲魏公，加九錫，勖爲尚書郎，作文。衛覬禪誥魏志：衛覬，漢時爲侍郎，勸賛禪代之義，爲文誥之詔，冊命曹丕。周穆命郊父，穆天子傳：天子屬官效器，乃命正公郊父受敕憲。高祖之敕太。漢高祖敕太子曰：吾生不學書，但讀書問字而遂知耳。以此故不大工，然亦足自辭解。今視汝書，猶不如吾，可勤學習，每[00365]上疏宜自書，勿使人也。東方朔之戒書曰：明者處世，莫尚于中。優哉游哉，於道相從。首陽爲拙，柳惠爲工。飽食安步，以仕代農。依隱玩世，詭時不逢。是故才盡者身危，好名者得蕐，有羣者累生，孤貴者失和。遺餘者不匱，自盡者無多。聖人之道，一龍一蛇。形見神藏，與物變化。隨時之宜，無有常家。班姬女戒班姬名昭，適曹世叔，號曰大家。作女戒七章。
檄移第十
有虞始戒於國，虞書：帝曰：咨！禹，惟時，有苗弗率，汝徂征。禹乃會羣后，誓於師，曰：濟濟有衆，咸聽朕命。蠢茲有苗，昏迷不恭，侮慢自賢，反道敗德，君子在野，小人在位，民棄不保，天降之咎。肆予以爾衆士，奉辭伐罪，爾尚一乃心力，其克有勳。」夏后初誓於軍，有扈氏不服，啓伐之，大戰於甘。將戰，作甘誓。乃召六卿申之。王曰：「嗟，六事之人，予誓告女！有扈氏威侮五行，怠棄三[00366]正，天用剿絕其命。今予惟恭行天之罰。左不攻於左，女不恭命；右不攻於右，女不恭命。御非其馬之正，女不恭命。用命賞於祖，不用命戮於社，予則孥戮女！殷誓軍門之外，夏桀爲虐政淫荒，而諸侯昆吾氏爲亂，湯乃興師，率諸侯，伊尹從湯，湯自把鉞以伐昆吾，遂伐桀，作湯誓。王曰：「格爾衆庶，悉聽朕言。非台小子，敢行稱亂。有夏多罪，天命殛之。今爾有衆，汝曰：我后不恤我衆，舍我穡事，而割正夏。予惟聞女衆言，夏氏有罪，予畏上帝，不敢不正。今女其曰：夏罪其如台！夏王率遏衆力，率割夏邑，有衆率怠弗協，曰：時日曷喪，予及爾偕亡。夏德若茲，今朕必往。爾尚輔予一人，致天之罰，予其大賚女。爾毋不信，朕不食言。爾不從誓言，朕則孥戮汝，罔有攸赦。」周將交刃而誓之。「時甲子昧爽」云云，見前注。 王曰：今予發，惟恭行天之罰。今日之事，不愆於六步、七步，乃止齊焉，夫子勖哉！不愆於四伐、五伐、六伐、七伐，乃止齊焉。勖哉！夫子，尚桓桓，如虎如貔，如熊如羆。於[00367]商郊，弗迓克奔，以役西土。勖哉夫子！爾所弗勖，其於爾躬有戮。齊桓征楚，告菁茅之闕；左傳：齊侯伐楚，楚子使與師言曰：君處北海，寡人處南海，惟是風馬牛不相及也，不虞君之涉吾地也。何故？管仲對曰：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：五侯九伯，汝實征之，以夾輔周室。賜我先君履，東至於海，西至於河，南至於穆陵，北至於無棣。爾貢苞茅不入，王祭不供，無以縮酒，寡人是征。昭王南征而不復，寡人是問。對曰：貢之不入，寡君之罪也，敢不共給？昭王之不復，君其問諸水濵。晉厲伐秦，責箕郜之焚。左傳：晉侯使呂相絕秦，曰：我君景公引領西望，曰：庶撫我乎！君亦不惠，稱盟利我有狄難，入我河縣，焚我箕郜，芟夷我農功，虔劉我邊垂，我是以有輔氏之聚。張儀檄楚，史記：「儀相秦，爲文檄告楚相曰：『始吾從，若飲，我不盗而壁；若笞我。若善守女國，我願且盗而城。』」觀隗囂之檄亡新，囂移檄告郡國曰：故新都侯王莽，慢侮天地，悖[00368]道逆理，鴆殺孝平皇帝，篡奪其位，矯託天命，僞作符書，欺惑衆庶，震怒上帝，反戾飾文，以爲祥瑞，戲弄神祇，歌頌禍殃。楚、越之竹，不足以書其惡，天下昭然，所共聞見。今略舉大端，以喻使民。盖天爲父，地爲母，禍福之應，各以事降，莽明知之，而冥昧觸冒，不顧大忌，詭亂天術，援引史傳。昔秦始皇毀壞諡法，以一二數，欲至萬世。而莽下三萬六千歲之歷，言身當盡此度，循亡秦之軌，推無窮之數，是其逆天之大罪也。分裂郡國，斷截地絡，田爲王田，賣買不得，規錮山澤，奪民本業，造起九廟，窮極土作，發塚河東，攻劫丘壟，此其逆地之大罪也。尊任殘賊，信用姦佞，誅戮忠正，覆按口語，赤車奔馳，法冠晨夜，冤繫無辜，妄族衆庶。行炮烙之刑，除順時之法，灌以醇醯，襲以五毒。政令日變，官名月易，貨幣歲改，吏民昏亂，不知所從，商旅窮窘，號泣市道。設爲六管，增重賦斂，刻剝百姓，厚自奉養，苞苴流行，財入公輔，上下貪賄，莫相檢考，民坐挾銅炭，沒入鐘官，徒隸殷積，數十萬人，工匠飢死，長安皆臭。既亂[00369]諸夏，狂心益悖，北攻彊胡，南擾勁越，西侵羌戎，東摘濊貊。使四境之外，並入爲害。緣邊之郡，江海之瀕，滌地無類。故攻戰之所敗，苛法之所陷，飢饉之所夭，疾疫之所及，以萬萬計。其死者則露屍不掩，生者則奔亡流散，㓜孤婦女，流離繫虜，此其逆人之大罪也。是故上帝哀矜，降罰于莽，妻子顛殞，還自誅刈。大臣反據，亡形已成。大司馬董忠、國師劉歆、衛將軍王涉，皆結謀內潰，司命孔仁、納言嚴尤、秩宗陳茂，舉衆外降。今山東之兵二百余萬，已平齊、楚，下蜀、漢，定宛、洛，據敖倉，守函谷，威命四布，宣風中岳。興滅繼絕，封定萬國，遵高祖之舊制，修孝文之遺德。有不從命，武軍平之。馳命四夷，復其爵號。然後還師振旅，橐弓臥鼓，申命百姓，各安其所，庶無負子之責。陳琳之檄豫州，琳爲袁紹檄豫州曰：操父嵩，乞丐攜養，因贓假位，輿金輦壁，輸貨權門，竊盜𪔂司，傾覆重器。續遇董卓，侵官暴國。於是收羅英雄，棄瑕取用。故遂與操同諮合謀。操遂承資跋扈，肆行凶慝，割剝元元，殘[00370]賢害善，爵賞由心，刑戮在口，所愛光五宗，所惡滅三族。又特置發丘中郎將、摸金校尉，所過墮突，無骸不露。乃欲摧撓棟梁，孤弱漢室，除滅忠正，專爲梟雄。幕府奉漢威靈，折衝宇宙，長戟百萬，胡騎千羣。奮中黃育獲之士，騁良工勁弩之勢，並州越太行而角其前，荊州下宛葉而掎其後。若舉炎火以焫飛蓬，覆滄海以沃熛炭，有何不滅者哉！ 獻帝春秋曰：「操平鄴，謂琳曰：君昔爲本初作檄書，但罪孤而已，何乃以及父祖乎？琳曰：矢在弦上，不得不發也。」鐘會檄蜀，魏鍾會檄蜀文曰：今主上聖德欽明，紹隆前緒，宰輔忠肅明允，劬勞王室，布政垂惠，而萬邦恊和，施德百蠻，而肅慎致貢。悼彼巴蜀，獨爲匪民。是以命授六師，龔行天罰。今邊境乂清，方內無事，蓄力待時，并兵一向。而巴蜀一州之衆，分張守備，難以禦天下之師。比年以來，曾無寧歲，征夫勤瘁，難以當子來之民。此皆諸賢所共親見。誠能深鑒成敗，邈然高蹈，投跡微子之蹤，措身陳平之軌，則福同古人，慶流來裔。桓[00371]公檄胡，晉桓溫檄胡文曰：胡賊石勒，暴肆蕐夏，齊民塗炭，煎困讎孽，至使六合殊風，九𪔂乖越，每惟國難，不遑啓處，撫劍北顧，慨歎盈懷。寡人不德，忝荷戎重，師次安陸，經營舊邑，瞻望蕐夏，暫成楚越，登丘悽覽，征夫憤慨。昔叔孫絕粒，義不同惡；龔生守節，耻存莽朝。歷既逋僣，一朝蕩定，拯撫黎民，即安本土，訓之以德禮，潤之以玄澤，信感荒外，武揚八極，先順者獲賞，後伏者前誅，德刑既明，隨才攸序，此之風範，想所聞也。
封禪第十一
封禪。封者，增高也；禪者，廣厚也。皆刻石紀號，著己之功績以自效也。齊桓之霸，爰窺王跡。夷吾譎陳，距以怪物。史記封禪書：「齊桓公既霸，會諸侯于葵丘，而欲封禪。管仲曰：『古者封泰山，禪梁父者七十二家，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。昔無懷氏封泰山，禪[00372]云云；虙羲封泰山，禪云云；神農封泰山，禪云云；炎帝封泰山，禪云云；黃帝封泰山，禪亭亭；顓頊封泰山，禪云云；帝俈封泰山，禪云云；堯封泰山，禪云云；舜封泰山，禪云云；禹封泰山，禪會稽；湯封泰山，禪云云；周成王封泰山，禪社首。皆受命然後得封禪。』桓公曰：『寡人北伐山戎，過孤竹，西伐大夏，涉流沙，束馬懸車，上卑耳之山；南伐至召陵，登熊耳山，以望江漢。兵車之會三，而乗車之會六，九合諸侯，一匡天下，諸侯莫違我。昔三代受命，亦何以異乎？』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，因設之以事曰：「古之封禪，鄗上之黍、北里之禾，所以爲盛；江淮之間，一茅三脊，所以爲藉也。東海致比目之魚，西海致比翼之鳥，然後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。今鳳凰、麒麟不來，嘉穀不生，而蓬蒿藜莠茂，鴟梟數至，而欲封禪，毋乃不可乎？』於是桓公乃止。」
章表第十[00373]
八元高辛氏有才子八人：伯奮、仲堪、叔獻、季仲、伯虎、仲熊、叔豹、季貍，忠肅恭懿，宣慈惠和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。世濟其美，不隕其名，以至于堯，堯不能舉。舜臣堯舉八元，使布五敎于四方：父義、母慈、兄友、弟恭、子孝，內平外成。太甲旣立，伊尹誡。書太甲：「維嗣王不惠於阿衡，伊尹作書曰：『先王顧諟天之明命，以承上下神祇，社稷宗廟，罔不秪肅。天監厥德，用集大命，撫綏萬方。惟尹躬左右厥辟宅師。肆嗣王丕承基緒，惟尹躬先見于西邑夏。自周有終，相亦惟終。其後嗣王罔克有終，相亦罔終。嗣王戒哉！祗爾厥辟，辟不辟，忝厥祖。思庸亳，作以纉。尚書：惟三祀，十有二月朔，伊尹以冕服，奉嗣王歸于亳。作書曰：「民非后，罔克胥匡以生；后非民，罔以辟四方。皇天眷佑有商，俾嗣王克終厥德，實萬世無疆之休。」左雄奏議，臺閣式。後漢書：左雄掌納言，多所匡肅。每有章奏表議，臺閣以爲故事。胡廣章奏[00374]天下第一。胡廣始察孝廉，至京師，試以章奏。安帝以廣爲天下第一。文公受冊，辭從命。周語：襄王使太宰文公及內史興賜晉文公命，太宰蒞之。晉侯端委以入，大宰以王命命冕服，內史贊之，三命而后即冕服。
奏啓第十
王綰之奏勳德。史記：丞相王綰等議於海上曰：古之帝者，地不過千里，諸侯各守其封域，或朝或否，相侵暴亂，殘伐不止。猶刻金石，以自爲紀。古之五帝三王，知敎不同，法度不明，假威鬼神，以欺遠方，實不稱名，故不久長。其身未歿，諸侯倍叛，法令不行。今皇帝并一海內，以爲郡縣，天下和平，昭明宗廟，體道行德，尊號大成。群臣相與誦皇帝功德，刻以金石，以爲表經。李斯之奏驪山。斯治驪山陵，上書曰：臣所將隸徒七十二萬人治驪山者，已深已極，鑿之不入，燒之[00375]不𤓉，叩之空空，如下天狀。傅咸勁直，而按辭堅深，晉書：「咸剛簡有大節，風格峻整，識性明悟，疾惡如仇，推賢樂善，常慕季文子、仲山甫之志。好屬文論，雖綺麗不足，而言成規鑒。庾純常歎曰：『長虞之文，近乎詩人之作矣。』咸寧初，襲父爵，拜太子洗馬，累遷尚書左丞、冀州刺史，繼母杜氏不肯隨咸之官，自表解職。三旬之間，遷司徒左長史。時帝畱心政事，詔訪朝臣，政之損益，咸上言：『以爲當今之急，先并官省事，靜事息役，上下用心，惟農是務也。』咸以世俗奢侈，又上書曰：『臣以爲穀帛難生，而用之不節，無緣不匱。故先王之化天下，食肉衣帛，皆有爲制。竊謂奢侈之費，甚於天災。古者堯有茅茨，今之百姓竟豐其屋；古者臣無玉食，今之賈豎皆厭粱肉。古者后妃乃有殊飾，今之婢妾被服綾羅；古者大夫乃不徒行，今之賤吏，乗輕驅肥。古者人稠地狹，而有儲蓄，由於節也；今者土廣人稀，而患不足，由於奢也。欲時之儉，當詰其奢；奢不見詰，轉相高尚。』昔毛玠爲吏部尚書，時[00376]無敢好衣美食者。魏武帝歎曰：『孤之法不如毛尚書令諸部用心各如毛玠，則風俗之移，在不難矣。』及惠帝即位，楊駿輔政，駿甚憚之。駿弟濟素與咸善，與咸書曰：『江海之流混混，故能成其深廣也。天下大器，非可稍了，而相觀每事欲了。生子癡，了官事，官事未易了也。了事正作癡，復爲快耳。左承總司天臺，維正八坐，此未易居。以君盡性，而處未易居之任，益不易也。想慮破頭，故具有白。』咸答曰：『衛公云：酒色之殺人，此甚於作直。坐酒色死，人不不爲悔，畏以直致禍，此由心不直，正欲以苟且爲明哲耳。自古以直致禍者，當自矯枉過直。或不忠允，欲以亢爲聲，故致忿耳。安有悾悾爲忠益，而尚見疾乎？』居無何，駿誅。咸爲御史中丞。汝南王亮輔政專權，咸復上書切諫，奏免諸官，京都肅然，貴戚懾伏。時僕射王戎兼吏部，咸奏：戎備位台輔，兼掌選舉，不能謐靜風俗，以凝庶績。至今人心傾動，開張浮競，請免戎官。咸累自上書，稱引故事，條理灼然，朝廷無以易之。吳郡顧榮嘗與親故書，曰：『傅長虞 [00377]爲司隸，勁直忠果，劾按驚人。雖非周才，偏亮可貴也。』元康四年卒。」孝成稱班伯之讜言。漢書：班伯，况之子也。成帝時，以侍中光祿大夫養病。久之，上出，過臨侯伯，伯惶恐，起視事。自大將軍王鳳薨後，張放、淳于長等始愛幸，出爲微行，行則同輿執轡，入侍禁中，設宴飲之會，及趙、李諸侍中，皆引滿舉白，談笑大噱。時乗輿幄坐，張畵屏風，畵紂醉踞妲己，作長夜之樂。上以伯新起，數目禮之，因顧指畵而問伯：「紂爲無道，至于是乎？」伯對曰：「書云『乃用婦人之言』，何有踞肆于朝，所謂衆惡歸之，不如是之甚者也。」上曰：「苟不若此，此圖何戒？」伯曰：「『沉湎于酒』，微子所以告去也；『式號式謼』，大雅所以流連也。詩、書淫亂之戒，其原皆在于酒。」上乃喟然歎曰：「吾久不見班生，今日復聞讜言！」放等不懌，稍自引起更衣，因罷坐。
議對第十四[00378]
賈誼之遍代諸生，史記：文皇帝初立，以河南守吳公言賈生年少，頗通諸子百家之書，因召以爲博士。是時賈生年二十餘，最爲少。每詔令議下，諸老先生不能言，賈生盡爲之對，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。諸生於是乃以爲能，不及也。安國之辨匈奴，漢書：武帝時，韓安國爲御史大夫，匈奴來請和親，上下其議。大行王恢，燕人，數爲邊吏，習胡事，議曰：「漢與匈奴和親，率不過數歲，即背約，不如勿許，舉兵擊之。」安國曰：「千里而戰，即兵不獲利。今匈奴負戎馬足，懷鳥獸心，遷徙鳥集，難得而制。得其地不足爲廣，有其衆不足爲彊。自上古弗屬漢，數千里爭利，則人馬罷虜，以全制其敝，勢必危殆。臣故以爲不如和親。」賈捐之陳於朱崖，漢書：捐之，賈誼之曾孫也。元帝初即位，上䟽言得失，召待詔金馬門。初，武帝征南越，元封元年，立儋耳、朱崖郡，皆在南方海中，洲居廣袤可千里，合十六縣，戶二萬三千餘。其民暴惡，自以阻絕，數犯吏禁。至昭帝時，凢六[00379]反，因罷儋耳郡，并屬珠崖。宣帝時，復反。元帝初元元年，又反，發兵擊之，連年不定。上與有司議發大軍，捐之建議，以爲不當擊。張敏之斷輕侮，後漢書：建初五年，張敏爲尚書，有人侮辱人父者，而其子殺之。肅宗貰其死刑而降宥之，自後因以爲比。是時遂定其議，以爲輕侮法。敏駁議以爲死生之决，宜從上下，猶天之四時，有生有殺。若開相容恕，著爲定法者，則是故設姦萌，生長罪隙。又云：未曉輕侮之法將以何禁？必不能使不相輕侮，而更開相殺之路。執憲之吏復容其姦枉云云。郭躬之議擅誅，後漢書：永平中，奉車都尉竇固出擊匈奴，騎都尉秦彭爲副。彭在別屯，而輒以法斬人，固奏彭專擅，請誅之。顯宗乃引公卿朝臣平其罪科，躬以明法律，召入議，議者皆然。固奏，躬獨曰：「於法，彭得斬之。」帝曰：「軍征校尉，一統於督，彭既無斧鉞，可得專殺人乎？」躬對曰：「一統於督者，謂在部曲也。今彭專軍別將，有異於此，兵事呼吸，不容先關督帥。且漢制，棨戟即爲斧[00380]鉞，於法不合罪。」帝從躬議。程曉之駁校，魏志：曉嘉平中，爲黃門侍郎。時校事放曠，曉上䟽，其略曰：遠覽典志，近觀秦、漢，雖官名改易，職司不同；至于崇上抑下，顯分明例，其致一也。初無校事之官，于與庶政者也。昔武皇帝大業草創，衆官未備，而軍旅勤苦，民心不安，乃有小罪，不可不察，故置校事，取其一切耳。此霸世之權宜，非帝王之正典。其後漸䝉見任，莫正其本，遂令上察宮廟，下攝衆司，官無局業，職無分限，隨意任情，惟心所適。法造於筆端，不依科詔；獄成於門下，不顧覆訊。其選官屬，以刻暴爲公嚴，以循理爲怯弱，外則託天威以爲聲勢，內則聚羣姦以爲腹心。大臣耻與分勢，含忍而不言；小人畏其鋒芒，鬱結而無告。至使尹模肆其奸慝，罪惡之著，行路皆知，既非周禮設官之意，又非春秋十等之義。縱令校事，有益於國，以禮義言之，尚傷大臣之心，况奸囘暴露，而復不罷，此袞闕不補，迷而不反也。於是遂罷校事官。司馬芝之議貨錢。魏志：芝，河[00381] 內溫人也。少爲書生，避亂荊州，於魯陽山遇賊，同行者皆棄老弱走，芝獨坐守老母。賊至，以刀臨芝，芝叩頭曰：「母老，唯在諸君！」賊曰：「此孝子也，殺之不義。」遂得免害。以鹿車推載母，居南方十餘年，躬耕守節。太祖平荊州，以芝爲菅長。後遷大理正。有盗官練置都廁者，吏疑女工，收以付獄。芝曰：「夫刑罪之失，失在苛暴。今贓物先得，而後訊其辭，若不勝掠，或至誣服。誣服之情，不可以折獄。且簡而易從，大人之化也；不失有罪，庸世之治耳。今宥所疑，以隆易從之義，不亦可乎？」太祖從其議。黃初中，入爲河南尹，抑強扶弱，私請不行。爲敎與羣下曰：「盖君能設敎，不能使吏，必不犯也；吏能犯敎，而不能使君，必不聞也。夫設敎而犯，君之劣也；犯敎而聞，吏之禍也。君劣于上，吏禍於下，此政事所以不理也，可不各免之哉？」於是下吏莫不自厲。後爲大司農，上務農重穀䟽，專以農桑爲務，明帝從之。芝性亮直，不矜廉隅，與賔客談論，有不可意，便面折其短，退無異言。居官十一年，數議科條所不便者。卒於[00382]官，家無餘財。貨錢議，本傳不載。何曾蠲出女之科，晉書：司馬師輔政。是時，魏法犯大逆者，誅及已出之女。毋丘儉之誅，其子甸妻荀氏應坐死，其族兄顗與師姻，通表魏帝，以丐其命。詔聽離婚。荀氏所生女芝爲潁川太守劉子元妻，亦坐死，以懷衽繫獄。荀氏辭詣司隸校尉何曾乞恩，求沒爲官婢，以贖芝命。曾哀之，使主簿程咸上議曰：『夫法貴得中，刑慎過制。臣以爲女人有三從之義，無自專之道。出適他族，還喪父母，降其服紀，所以明外成之節，異在家之恩。而父母有罪，追刑已出之女；夫當見誅，又有隨姓之戮。一人之身，內外受辟。今女既嫁，則爲異姓之妻；如或產育，則爲他族之母，於防則不足懲奸亂之源，於情則傷孝子之心。男不得罪於他族，而女獨嬰戮于二門，非所以哀矜女弱，蠲明法制之本分也。臣以爲在室之女從父母之誅，既譙之婦從夫家之罰，宜改舊科，以爲永制。』於是有詔改定律令。」秦秀定賈充之諡，晉書：秀，新興雲中人也。少[00383]敦學行，以忠直知名。咸寧中，爲博士。賈充卒，下禮官議諡，秀議曰：「充無子，舍宗族弗授，而以異姓爲後，悖禮溺情，以亂大倫。昔鄫子養外孫莒公子爲後，春秋書莒人滅鄫。聖人豈不知外孫親耶？但以義推之，則無父子耳。又按詔書，自非功如太宰始封後必已所自出，然則以外孫爲後，絕父祖之血食，開朝廷之禍門。諡法『昏亂紀度曰荒』，請諡荒公。」貴媵賤女，買櫝還珠。韓非子：「楚王謂田鳩曰：『墨子者，顯學也，其身體則可，其言多而不辨，何也？』曰：『昔秦伯嫁其女於晉公子，令秦爲之飾裝，從文衣之媵七十人至晉，晉人愛其妾而賤公女，此可謂善嫁妾，而未可謂善嫁女也。』楚人有賣其珠於鄭者，爲木蘭之櫃，熏以桂椒之櫝，綴以珠玉，飾以玫瑰，輯以翡翠。鄭人買其櫝而還其珠，此可謂善賣櫝矣，而未可謂善鬻珠也。今世之談也，皆道辨說文辭之言，人主覽其文而忘有用。墨子之說，傳先王之道，論聖人之言，以宣告人。若辨其辭，則恐人懷其文，忘其直，以文害用也。此與[00384]楚人鬻珠，秦伯嫁女同類。」故其言多不辨。晁氏之對，漢書：孝文時，太常遣錯受尚書伏生所，還，因上書稱說，詔以爲太子舍人，門大夫，遷博士。又上書，上善之，於是拜錯爲太子家令。是時，匈奴彊，數寇邊，上發兵以禦之，錯上言兵事。後詔有司舉賢良文學士，錯在選中，對策者百餘人，唯錯爲高第。仲舒之對，仲舒少治春秋。孝景時爲博士。武帝即位，舉賢良文學之士，前後百數，而仲舒以賢良對策焉。對既畢，天子以仲舒爲江都相。公孫之對，漢書：「弘少時爲獄吏，有罪免。家貧，牧豕海上，年四十餘，乃學春秋雜說。武帝初即位，招賢良文學士。是時，弘年六十，以賢良徵爲博士。使匈奴，還報，不合意，上怒，以爲不能，弘乃移病免歸。元光五年，復徵賢良文學。菑川國復推上弘，弘謝曰：『前已嘗西用，不能罷，願更選。』國人固推弘。弘至太常。上冊詔諸儒，弘對策。太常奏弘第居下。天子擢弘對第一。召入見，容貌甚麗，拜爲博士，待詔金馬門。」杜欽之對。漢書：成帝[00385]時有日蝕、地震之變，詔舉賢良方正能直言士。合陽侯梁放舉欽，欽上對云云。後魯丕：後漢書：魯公弟丕，性沈深好學，兼通五經，以魯詩、尚書敎授，爲當世名儒。肅宗詔舉賢良方正，大司農劉寬舉丕。時對策百有餘人，唯丕在高第，除爲郎。飲博士而雉集乎堂；漢書：鴻嘉二年三月，博士行大射禮，有飛雉集於庭，歷階登堂而雊。後雉又集太常、宗正、丞相、御史大夫、大司馬、車騎將軍之府，又集未央宮承明殿屋上。時大司馬、車騎將軍王音、待詔寵等上言：「天地之氣，以類相應，譴告人君，甚微而著，雉者聽察，先聞雷聲，故月令以紀氣，經載高宗雉雊之異，以明轉禍爲福之驗。今雉以博士行禮之日，大衆聚會，飛集於庭，歷階登堂，萬衆睢睢，驚怪連日，經歷三公之府，太常、宗正，典宗廟骨肉之官，然後入宮。其宿畱告曉人，具備深切，雖人道相戒，何以過是？」晉策秀才而麇興於前。晉書五行志：「咸和六年正月，會州郡秀孝於樂賢堂。[00386]有麏見於前，獲之。孫盛以爲吉祥。夫秀孝，天下之彥士；樂賢堂，所以樂養賢也。自喪亂之後，風敎陵夷，秀孝策試，乏四科之實。麏興於前，或斯故乎？」
記第十五
繞朝贈士會以策，左傳：晉人患秦之用士會也。明年夏，六卿相見於諸浮，趙盾曰：「隨會在秦，賈季在狄，難日至矣，若之何？」荀林父曰：「請復賈季，能外事，且由舊勳。」郤缺曰：「賈季亂，且罪大，不如隨會能，賤而有耻，柔而不犯，其知足使也，且無罪。」乃使魏壽餘僞以魏叛者，以誘士會，執其帑於晉，使夜逸，請自歸於秦。秦康公許之。壽餘履士會之足於朝，秦伯師於河西，魏人在東。壽餘曰：「請東人之能與夫二三有司言者，吾與之。」先使士會，士會辭曰：「晉人虎狼也，若背其言，臣死，妻子爲戮，無益于君，不可悔也。」秦伯曰：「若背其言，所不歸爾帑者，有如河。」乃行。繞朝贈之以策，曰：「子無謂秦無[00387]人，吾謀適不用也。」既濟，魏人譟而還。秦人歸其帑。家與趙宣以。春秋文十二年：「諸侯會于扈。」 左傳：晉靈公不見鄭伯，以爲貳于楚也。鄭公子歸生使執訊而與之書，以告趙盾曰：「寡君即位三年，召蔡侯而與之事君。九月，蔡侯入於敝邑以行，敝邑以侯宣多之難，寡君是以不得與蔡侯偕。十一月，克減侯宣多，而隨蔡侯以朝于執事。十二年六月，歸生佐寡君之嫡夷，以請陳侯於楚，而朝諸君。十四年七月，寡君又朝，以蕆陳事。十五年五月，陳侯自敝邑徃朝於君。徃年正月，燭之武徃朝夷也。八月，寡君又徃朝，以陳蔡之密邇于楚，而不敢貳焉，則敝邑之故也。雖敝邑之事君，何以不免？在位之中，一朝于襄，而再見于君，夷與孤之二三臣相及于絳，雖我小國，則蔑以過之矣。今大國曰：『爾未逞吾志。』敝邑有亡，無以加焉。古人有言曰：『畏首畏尾，身其餘幾？』又曰：『鹿死不擇音。』小國之事大國也，德，則其人也；不德，則其鹿也。鋌而走險，急何能擇？命之罔極，亦知亡矣。將悉敝[00388]賦以待于鯈，唯執事命之。我先君文公二年朝于齊，四年爲齊侵蔡，亦獲成于楚。居大國之間，而從于強令，豈有罪也？大國若弗圖，無所逃命。」巫臣之遺反，左傳：「楚共王即位，公子嬰齊、公子側殺巫臣之族子閻、子蕩，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，而分其室。巫臣自晉貽之書曰：『爾以讒慝貪惏事君，而多殺不辜乎！必使爾罷於奔命以死。」產之諫范宣，左傳：「晉范匄爲政，諸侯之幣重，鄭人病之。二月，鄭簡公如晉，公孫夏相，子產寓書於公孫夏，以告匄曰：『子爲晉國，四鄰諸侯，不聞令德，而聞重幣，僑也惑之。僑聞長國家者，非無賄之患，而無令名之難。夫諸侯之賄聚於公室，則諸侯貳；若吾子賴之，則晉國貳。諸侯貳則晉國壞，晉國貳，則子之家壞。何沒沒焉？將焉用賄？夫令名，德之輿也；德，國家之基也。有基無壞，無亦是務乎？象有齒，以焚其身，賄也。』范匄悅，乃輕幣。」陳遵占辭，百封各意。漢書：陳遵起爲河南太守，既至官，當遣從史西，召善[00389]書吏十人，於前治私書謝京師故人。遵馮几口占書吏，且省官事。書數百封，親䟽各有意，河南大驚。禰衡代，親踈得宜。後漢書：「曹操送禰衡於劉表，表及荊州士大夫，先服其才名，甚賔禮之。文章言議，非衡不定。後衡侮慢于表，表耻不能容，以江夏太守黃祖性急，故送衡與之。祖亦善待焉。衡爲作書記，輕重踈密，各得體宜。祖持其手曰：『處士此正得祖意，如祖腹中之所欲言也。』」張敞奏於膠后。漢書：「張敞爲膠東王相，王母王太后數出遊獵，敞奏書諫曰：『臣聞秦王好淫聲，葉陽后爲之不聽鄭衛之樂；楚莊好田獵，樊姬爲之不食鳥獸之肉。口非惡旨甘，耳非憎絲竹也。所以抑心意，絕嗜欲者，將以率二君而全宗祀也。禮，君母出門則乗輜軿，下堂則從傅母，進退則鳴玉佩，內飾則結綢繆。此言尊貴所以自斂制，不從恣之義也。今太后資質淑美，慈愛寬仁，諸侯莫不聞，而少以田獵縱欲爲名，於以上聞，亦未宜也。唯觀覽乎徃古，全行乎來今，令，[00390]后姬得有所法則，下臣得有所稱補，臣敞幸甚。』書奏，太后止不復出。」劉廙謝恩，喻切以至魏志：「魏諷反。廙弟偉爲諷所引，當相，坐誅。丞相操令曰：叔向不坐弟虎，古之制也。特原不問，徙署丞相倉曹屬。廙上書謝曰：『臣罪應傾宗，禍應覆族。遭乾坤之靈，值時來之運，揚湯止沸，使不焦爛。起烟於寒灰之上，生蕐於已枯之木。物不答施於天地，子不謝生於父母，可以死效，難用筆陳。』」鄭氏譜詩毛詩傳，鄭玄箋，作詩譜十六篇。九章積微。黃帝時，隸首作筭數。筭數之術有九：一曰方田，二曰粟米，三曰差分，四曰少廣，五曰商功，六曰均輸，七曰方程，八曰贏不足，九曰旁要。王褒髯奴蜀郡王子淵以事到煎上寡婦楊惠舍，有一奴，名便了，倩行酤酒，便提大杖上冢巔曰：「大夫買便了時，但約守冢，不約爲他家男子酤酒。」子淵大怒，曰：「奴寧欲賣邪？」惠曰：「奴父許人，人無欲者。」子即决賣券云。奴復曰：「欲使皆上券，不上券，便了不能爲也。」子淵曰：「諾」。券文曰：[00391]「神爵三年正月十五日，資中男子王子淵從成都安志里女子楊惠買夫。時戶下髯奴便了，決賣萬五千。奴從百役使，不得有二言。奴不得有姦私，事當關白，奴不聽教，當笞一百。」讀券文徧訖，詞窮咋索，仡仡扣頭，兩手自縛，目淚下落，鼻涕長一尺：「當如王大夫言，不如早歸黃土陌，蚯蚓鑽額。早知當爾，爲王大夫酤酒，不聽作惡。」又責髯奴辭曰：我觀人鬚，長而復黑，冉弱而調，離離若緣坡之竹，鬱鬱若春田之苗。因風披靡，隨手飄颻。爾乃附以豐頤，表以蛾眉，發以表顏，呈以妍姿，約之以緤綫，潤之以芳脂。莘莘翼翼，靡靡綏綏。振之發嘐，黝若玄圭之垂。於是搖鬚奮髭，則論說虞唐；鼓鬐動鬛，則研覈否臧。內育瓌形，外闡宮商。相如以之都雅，顓孫以之堂堂。豈若子髯，既亂且赭。枯槁禿瘁，劬勞辛苦。汗垢流離，污穢泥土。傖囁穰擩，與塵爲侶。無素顏可依，無豐頤可怙。動則困於總滅，靜則窘於囚虜。薄命爲髭，正著子頤。爲身不能庇其四體，爲智不能御其形骸。癩鬚瘦面，常如死灰。曾不如犬[00392]羊之毛尾，狐狸之毫氂，爲子鬚者，不亦難哉？孫亶囘，聖相。徐渠問田鳩曰：「公孫亶囘，聖相也，而關于州部，何哉？」田鳩曰：「魏相馮離，而亡其國，驅於聲詞，脫乎辨說，不關乎州部，故有失政亡國之患。溫舒截蒲，路溫舒，巨鹿東皇人也，父爲里監門使，溫舒牧羊。溫舒取澤中蒲，截以爲牒，編用寫書。稍習善，求爲獄小吏。因學律令，轉爲史，縣中疑事皆問焉。產有辭，諸侯所賴，不可已。左傳：襄三十一年，公薨之月，鄭子產相簡公以如晉。晉平公以我喪故，未之見也。子產使盡壞其館之垣，而納車馬焉。士文伯讓之，曰：「敝邑以政刑之不修，寇盗充斥，無若諸侯之屬，辱在寡君者何！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館，高其閈閎，厚其牆垣，以無憂客使。今吾子壞之，雖從者能戒，其若異客何？以敝邑之爲盟主，繕完葺牆，以待賔客。若皆毀之，其何以共命？寡君使匄請命。」對曰：「以敝邑褊小，介於大國，誅求無時，是以不敢寧居，悉索敝賦，以來會時事。[00393]逢執事之不閑而未得見，又不獲聞命。未知見時，不敢輸幣，亦不敢暴露。其輸之，則君之府實也，非薦陳之不敢輸也。其暴露之，則恐燥濕之不時而朽蠹，以重敝邑之罪。僑聞文公之爲盟主也，宮室卑庳，無觀臺榭以崇大諸侯之館，館如公寢。庫廄繕修，司空以時平易道路，圬人以時塓館宮室；諸侯賔至，甸設庭燎，僕人巡宮，車馬有所，賔從有代，巾車脂轄，隸人、牧、圉，各瞻其事；百官之屬，各展其物；公不畱賔，而亦無廢事；憂樂同之，事則巡之，敎其不知，而恤其不足。賔至如歸，無寧菑患；不畏寇盗，而亦不患燥濕。今銅鞮之宮數里，而諸侯舍于隸人，門不容車，而不可踰越；盗賊公行。而天癘不戒。賔見無時，命不可知。若又勿壞，是無所藏幣以重罪也。敢請執事，將何所命之？雖君之有魯喪，亦敝邑之憂也。若獲薦幣，修垣而行，君之惠也，敢憚勤勞？」文伯復命。趙文子曰：「信。我實不德，而以隸人之垣以贏諸侯，是吾罪也。」使士文伯謝不敏焉。晉侯見鄭伯，有加禮，厚其宴好而歸之。乃築諸侯之館。叔[00394]向曰：「辭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！」子產有辭，諸侯賴之，若之何其釋辭也？[00395] [00396] [00397]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