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列第十八
釋難第十九
夢列第十八
凡夢：有直，有象，有精，有想，有人，有感，有時，有反，有病，有性。在昔武王，邑姜方震太叔，夢帝謂己：「命爾虞，而與之唐。」及生，手掌曰「虞」，因以為名。成王滅唐，遂以封之。此謂直應之夢。詩云：「惟熊惟羆，男之祥；惟虺惟蛇，女之祥。」「衆惟魚矣，實惟豐年；旐惟旄矣，室家蓁蓁。」此謂象之夢[00174]。孔生於亂世，日思周公之德，夜即夢之。此謂意精之夢。人有所思，即夢其到；有憂即夢其。此謂記想之夢。今，貴人夢之即為祥，賤人夢之即為妖，君夢之即為榮，人夢之即為辱。此謂人位之夢。晉文公於城濮之戰，夢楚伏己而盬其腦，是惡。及戰，乃勝。此謂極反之夢。陰雨之夢，使人厭迷；陽旱之夢，使人亂離；寒之夢，使人怨悲；風之夢，使人飄飛。此謂感氣之夢。春夢發生，夏夢高明，秋冬夢熟藏。此謂應時之夢。陰病夢寒，陽病[00175]夢熱，內病夢亂，外病夢發，百病之夢，或散或集。此謂氣之夢。人之情心，好惡不同，或以此吉，或以此凶。當各自察，常占所從。此謂性情之夢。故先有差武者，謂之精；晝有所思，夜夢其，乍吉乍善，凶惡不信者，謂之想；貴賤賢愚，男女長少，謂之人；風雨寒暑謂之感；五行王相謂之時；陰極即吉，陽極即凶，謂之反；觀其所疾，察其所夢，謂之病；心精好惡，於驗，謂之性：凡此十者，占夢之略。而决吉凶者之類以多反，其故哉？豈人覺陽，人寐陰，陰陽之務相反故[00176]邪？此亦謂其不甚者爾。借如使夢吉而己意喜樂，發於心精，則真吉矣。夢凶而己意恐懼憂悲，發於心精，即真惡矣。所謂秋冬夢死，吉者順時。雖然，財害爾，由弗若勿夢。凡察夢之體：清絜鮮好，貌堅健，竹木茂羙，宮室器械新成，方正開通，光明溫和，升上向興之象皆吉喜，謀從成。諸臭汙腐爛，枯槁絕霧，傾倚徵邪，劓刖不安，閉塞幽昧，解落墜下向衰之象皆，計謀不從，舉不成。妖孽恠異，可憎可惡之皆憂。圖畫䘏胎，刻鏤非真，瓦器[00177]虛空，皆為欺紿。倡優俳儛，侯兒所戲弄之象，皆為歡笑。此其部。夢或甚顯而無占，或甚微而有應，何？曰：本所謂之夢者，困不察之稱，而懵憒冒名。故亦不專信以斷。人對計，起而行之，尚有不從，况於忘忽雜夢，亦可必乎？唯其時有精誠之所感薄，神靈之所告者，乃有占爾。是故君之異夢，非妄而已，必有故焉。人之異夢，非桀而已，時有真祥焉。是以武丁夢獲聖而得傅說，世夢白虎而滅其封。夫竒異之夢，多有故而少無為者矣。人一寢[00178]之夢，或屢遷化，百物代至，而其主不能究道之，故占者有不中。此非占之罪，乃夢者過。或言夢審矣，而說者不能連類傳觀，故其惡有不驗。此非之罔，乃說之過。是故占夢之難者，讀其為難。夫占夢必謹其變故，審其徵候，內考情意，外考王相，即吉凶之符，善惡之効，庶可。且凡人道瑞而脩德者，福必成，瑞而縱恣者，福轉為禍；妖而驕侮者，禍必成，妖而戒懼者，禍轉為福。是故太姒有吉夢，文王不敢康吉，祀于羣神，然後占于明堂，並拜[00179]吉夢。修發戒懼，聞喜若憂，故能成吉以有天下。虢公夢蓐収賜之上田，自以為有吉，囚史嚚，令國賀夢。聞憂而喜，故能成凶以滅其封。易曰：「使知懼，明於憂患與故。」凡有異夢感心，以及人之吉凶，相之氣色，無問善惡，常恐懼脩省，以德迎之，乃其逢吉，天祿永終。
釋難第十九
庚問於潜夫曰：「堯、舜道德，不可兩羙，實若韓戈伐之說邪？」潜夫曰：「是不知難而不知類。今夫伐者盾，厥性利；戈者矛，厥性害。是戈為[00180]賊，伐為禁，其不俱盛，固其術。夫堯、舜之相於，人，非戈與伐，其道同仁，不相害。舜、伐何如弗得俱堅？堯、伐何如不得俱賢哉？且夫堯、舜之德，譬猶偶燭之施明于幽室，前燭即盡照之矣，後燭入而益明。此非前燭昧而後燭彰，乃者相因而成光，聖相德而致太平之功。是故鵬之動，非一羽之輕；騏驥之速，非一足之力。衆良相德，而積施乎無極。堯、舜兩羙，蓋其則。」伯叔曰：「吾過矣。韓非之取矛盾以喻者，將假其不可兩立，以詰堯、舜之[00181]不得並之勢。而論其本性之仁與賊，不亦失是譬喻之意乎？」潜夫曰：「夫譬喻者，生於直告之不明，故假物之然否以彰之。物之有然否，非以其文，必以其真。今舉其實文之性以喻，而欲使鄙釋其文，鄙惑焉。且吾聞問陰對陽，謂之彊說；論西詰東，謂之彊難。若欲自必以則昨反思，然後求，無苟目彊。」庚曰：「周公知管、蔡之惡，以相武庚，使肆厥毒，從而誅之，何不仁？若其不知，何不聖？者之過，必處一焉。」潜夫曰：「挾庚父以叛，然未知其類之[00182]與？抑抑相反？且天知桀惡而帝之夏，知紂惡而王之殷，使虐國，殘賊下民，多縱厥毒，滅其身，亦可謂不仁不知乎？」庚曰：「不然。夫桀、紂者，無親於天，故天任之而弗憂，誅之而弗哀。今管、蔡之與周公，有兄弟之親，有骨肉之恩，不量能而使之，不堪命而任之，故曰異於桀之與天。」潜夫曰：「皇天無親，帝王繼體之君，父天。王者，故父天。率土之民，莫非王臣。將而必誅，王法公。無偏無頗，親踈同。義滅親，尊王之義。立弊之天周公之德因斯。過[00183]此而徃者，未之或知。」秦問於潜夫曰：「耕種，生之本；學問，業之末。老聃有言：『丈夫處其實，不居其華。』而孔曰：『耕，餒在其中；學，祿在其中。』敦問今使舉世之人，釋耨耒而程相羣於學，何如？」潜夫曰：「善哉問！君勞心，人勞力。故孔所稱，謂君爾。今以目所，耕，食之本。以心原道，即學耕之本。易曰：立天之道，曰陰與陽；立地之道，曰柔與剛；立人之道，曰仁與義。』天反德者為災。」潜夫曰：「嗚呼！而未此察乎？吾語。夫君者，其賢冝君國而德冝民[00184]。冝處此位者，唯仁義人，故有仁義者，謂之君。昔荀有言：『夫仁者愛人，愛人，故不忍危；義者聚人，聚人，故不忍亂。』是故君夙夜箴規，蹇蹇匪懈者，憂君之危亡，哀民之亂離。故賢人君，推其仁義之心，愛之君猶父母，愛居世之民猶弟。父母將臨顛隕之患，弟將有䧟溺之禍者，豈能墨乎哉！是以仁者必有勇，而德人必有義。且夫一國盡亂，無有安身。詩云：『莫肯念亂，誰無父母。』言將皆為害，然有親者憂將深。是故賢人君，既憂民，亦為[00185]身作。夫蓋滿於上，沾溥在下，棟折榱崩，懼有厥患。故屋移傾，則下之人不待告令，各爭其柱之。仁者兼護人家者，且自。易曰：『王明並受其福。』是以次室倚立而歎嘯，楚女揭幡而激王。仁惠之恩，忠愛之情，固能已乎？」
十七日讀此卷夢列一篇亦固矣。
潜夫論卷第七[00186]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