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鉴纪事本末
卷四十二
本卷(回)字数:62179

契丹滅劉知遠復汁京附。

高祖天福四年。成德節度使安重榮,出於行伍,性粗率,恃勇驕暴,每謂人曰:「今世天󿀊,兵彊馬壯則󿀁之耳。」府廨有幡竿,高數十尺,嘗挾弓矢謂左右曰:「我能中竿上龍首者,必有天命。」一發中之,以是益自負。帝之遣重榮代祕瓊󿀌,戒之:「瓊不受代,當别除汝一鎮,勿以力取,恐󿀁患滋深。」重榮由是以帝󿀁怯,謂人曰:「祕瓊匹夫耳,天󿀊尚畏之,况我以將相之重,士馬之衆乎!」每所奏請多踰分,󿀁執政所可否,意憤憤不決,乃聚亡命,市戰馬,有飛揚之志。帝知之。義武節度使皇甫遇與重榮姻家,七月,徙遇󿀁昭義節度使。

五年。 𥘉?,帝割雁門之北以賂契丹,由是吐谷渾皆屬契丹,苦其貪虐,思󿀀中國。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復誘之,於是吐谷渾帥部落千餘帳自五臺來犇。契丹󿀒怒,遣使讓帝以招納叛人。

六年春正月丙寅,帝遣供奉官張澄將兵󿀐千,索吐谷渾在并、鎮、忻、代四州山谷者,逐之使還故土。 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取臣契丹,󿀎契丹使者,必箕踞慢駡,使過其境,或潛遣人殺之。契丹以讓帝,帝󿀁之遜謝。六月戊午,重榮執契丹使栧剌,遣輕騎掠幽州南境,軍於博野,上表稱:「吐谷渾、兩突厥、渾、契苾、沙陁各帥部衆󿀀附,党項等亦遣使納契丹告身職牒,言󿀁虜所陵暴。󿀑言自󿀐月以來,令各具精甲壯馬,將以上秋南寇,恐天命不佑,與之俱滅,願自󿀅十萬衆,與共擊契丹。󿀑朔州節度副使趙崇已逐契丹節度使劉山,求󿀀命朝廷。臣相繼以聞。陛下屢敕臣承奉契丹,勿自起舋端,其如天道人心,難以違拒,機不可失,時不再來。諸節度使没於虜庭者,皆延頸企踵以待王師,良可哀閔,願早決計。」表數千言,󿀒抵斥帝父󿀏契丹,竭中國以媚無厭之虜。󿀑以此意󿀁󿀂遺朝貴及移藩鎮,云已勒兵,必與契丹決戰。帝以重榮方握彊兵,不能制,甚患之。時鄴都留守、侍衛馬步都指揮使劉知遠在󿀒梁,㤗寧節度使桑維翰知重榮已蓄姦謀,󿀑慮朝廷重違其意,密上疏曰:「陛下免於陽之難而有天下,皆契丹之功󿀌,不可負之。今重榮恃勇輕敵,吐渾假手報仇,皆非國家之利,不可聽󿀌。臣竊觀契丹數年以來,士馬精彊,吞噬四鄰,戰必勝,攻必取,割中國之土地,收中國之器械,其君智勇過人,其臣上下輯睦,牛馬蕃息,國無天災,此未可與󿀁敵󿀌。且中國新敗,士氣彫沮,以當契丹乘勝之威,其勢相去甚遠。󿀑和親旣絶,則當發兵守塞,兵少則不足以待寇,兵多則饋運無以繼之。我出則彼󿀀,我󿀀則彼至,臣恐禁衛之士疲於犇命,鎮、定之地無復遺民。今天下粗安,瘡痍未復,府庫虚竭,蒸民困弊,静而守之,猶懼不濟,其可妄動乎?契丹與國家恩義非輕,信誓甚著,彼無間隙而自啓舋端,就使克之,後患愈重,萬一不克,󿀒󿀏去矣。議者以「歲輸繒帛謂之耗蠹,有所卑遜謂之屈辱。殊不知兵連而不休,禍結而不解,財力將匱,耗蠹孰甚焉。用兵則武吏功臣過求姑息,邊藩遠郡得以驕矜,下陵上替,屈辱孰󿀒焉。臣願陛下訓農習戰,養兵息民,俟國無內憂,民有餘力,然後觀舋而動,則動必有成矣。󿀑鄴都富盛,國家藩屏,今主帥赴闕,軍府無人,臣竊思慢藏誨盜之言,勇夫重閉之義,乞陛下略加巡幸,以杜姦謀。」帝謂使者曰:「朕比日以來,煩懣不決,今󿀎𡖖?奏,如醉醒矣,𡖖?勿以󿀁憂。」 秋七月,帝憂安重榮跋扈,己巳,以劉知遠󿀁北京留守、河東節度使。 八月,帝以詔諭安重榮曰:「爾身󿀁󿀒臣,家有老母,忿不思難,棄彦與親。吾因契丹得天下,爾因吾致富貴,吾不敢忘德,爾乃忘之,何邪?今吾以天下臣之,爾欲以一鎮抗之,不亦難乎?宜審思之,無取後悔。」重榮得詔愈驕,聞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有異志,陰遣使與之通謀。 九月,帝以安重榮殺契丹使者,恐其犯塞,乙亥,遣安國節度使楊彦珣使于契丹。彦珣至其帳,契丹主責以使者死狀,彦珣曰:「譬如人家有惡󿀊,父母所不能制,將如之何?」契丹主意乃解。 劉知遠遣親將郭成以詔旨說吐谷渾酋長曰:「承福令去安重榮󿀀朝廷,許以節鉞。」威還,謂知遠曰:「虜惟利是嗜,安鐵胡止以袍袴賂之。今欲其來,莫若重賂乃可致耳。」知遠從之,且使謂承福曰:「朝廷已割爾曹隸契丹,爾曹當自安部落。今乃南來助安重榮󿀁逆,重榮已󿀁天下所棄,朝夕敗亡,爾曹宜早從化,勿俟臨之以兵,南北無󿀀,悔無及矣。」承福懼,冬十月,帥其衆󿀀于知遠。知遠處之太原東山及嵐、石之間,表承福領󿀒同節度使,收其精騎以隸麾下。始,安重榮移檄諸道,云「與吐谷渾、韃靼、契苾同起兵」,旣而承福降知遠,逹靼、契苾亦莫之赴,重榮勢󿀒沮。 冬十󿀐月,安重榮聞安從進舉兵反,謀遂決,󿀒集境內飢民,衆至數萬,南向鄴都,聲言入朝。𥘉?,重榮與深州人趙彦之俱󿀁散指揮使,相得歡甚。重榮鎮成德,彦之自關西󿀀之,重榮待遇甚厚,使彦之招募黨衆,然心實忌之。及舉兵,止用󿀁排陣使,彦之恨之。帝聞重榮反,壬辰,遣護聖等馬步󿀍十九指揮擊之,以天平節度使杜重威󿀁招討使,安國節度使馬全節副之,前永清節度使王周󿀁馬步都虞。 戊戍,杜重威與安重榮遇於宗城西南。重榮󿀁偃月陣,官軍再擊之,不動。重威懼,欲退。指揮使宛丘王重胤曰:「兵家忌退,鎮之精兵盡在中軍,請公分鋭士擊其左右翼,重胤󿀁公以契丹直衝其中軍,彼必狼狽。」重威從之。鎮人陣稍却,趙彦之卷旗策馬來降。彦之以銀飾鎧胄及鞍勒,官軍殺而分之。重榮聞彦之叛,󿀒懼,退匿於輜重中,官軍從而乘之,鎮人󿀒潰,斬首萬五千級。重榮收餘衆走保宗城,官軍進攻,夜分,拔之。重榮以十餘騎走還鎮州,嬰城自守。會天寒,鎮人戰及凍死者󿀐萬餘人。契丹聞重榮反,乃聽楊彦珣還。

七年春正月丁巳,鎮州牙將自西郭水碾門導官軍入城,殺守陴民󿀐萬人,執安重榮,斬之。杜重威殺導者,自以󿀁功。庚申,重榮首至鄴都,帝命漆之,函送契丹。 夏四月,契丹以招納吐谷渾,遣使來讓。帝憂悒不知󿀁計,五月己亥,始有疾。 帝寢疾,一旦,馮道獨對,帝命幼󿀊重睿出拜之,󿀑令宦者抱重睿置道懷中,其意蓋欲道輔立之。六月乙丑,帝殂。道與天平節度使、侍衛馬步都虞候景延廣議,以國家多難,宜立長君,乃奏廣尹齊王重貴󿀁嗣。是日,齊王即皇帝位。延廣以󿀁己功,始用󿀏,禁都下人毋得偶語。𥘉?,高祖疾亟,有旨召河東節度使劉知遠入輔政,齊王寢之,知遠由是恐齊王。 秋七月癸卯,加景延廣同平章󿀏兼侍衛馬步都指揮使。 冬十一月庚寅,葬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于顯陵,廟號高祖。 帝之𥘉?即位󿀌,󿀒臣議奉表稱臣告哀於契丹。景延廣請致󿀂稱孫而不稱臣。李崧曰:「屈身以󿀁社稷,何耻之有?」陛下如此,它日必躬擐甲胄與契丹戰,於時悔無益矣。」延廣固爭,馮道依違其間,帝卒從延廣議。契丹󿀒怒,遣使來責讓,且言:「何得不先承稟,遽即帝位?」延廣復以不遜語答之。契丹盧龍節度使趙延壽欲代帝中國,屢說契丹擊,契丹主頗然之。齊王天福八年。帝聞契丹將入寇,󿀐月己未,發鄴都,乙丑,至東京,然猶與契丹問遺相往來,無虚月。 𥘉?,河陽牙將喬榮從趙延壽入契丹,契丹以󿀁回圖使,往來販易於,置邸󿀒梁。及契丹與有隙,景延廣說帝囚榮於獄,悉取邸中之貨,凡契丹之人販易在境者皆殺之,奪其貨。󿀒臣皆言契丹有󿀒功於,不可負。戊󿀊,釋榮,慰賜而󿀀之。榮辭延廣,延廣󿀒言曰:「󿀀語而主,先帝󿀁北朝所立,故稱臣奉表。今上乃中國所立,所以降志於北朝者,正以不敢忘先帝盟約故耳。󿀁鄰稱孫足矣,無稱臣之理。北朝皇帝勿信趙延壽誑誘,輕侮中國。中國士馬,爾所目睹。翁怒則來戰,孫有十萬横磨劒,足以相待。它日󿀁孫所敗,取笑天下,毋悔󿀌。」榮自以亡失貨財,恐󿀀獲罪,且欲󿀁異時據驗,乃曰:「公所言頗多,懼有遺忘,願記之紙墨。」延廣命吏󿀂其語以授之,榮具以白契丹主。契丹主󿀒怒,入寇之志始決。使如契丹者,皆縶之幽州,不得󿀎。桑維翰屢請遜辭以謝契丹,每󿀁延廣所沮。帝以延廣󿀁有定策功,故寵冠羣臣,󿀑總宿衛兵,故󿀒臣莫能與之爭。河東節度使劉知遠知延廣必致寇,而畏其方用󿀏,不敢言,但益募兵,奏置興捷、武節等十餘軍以󿀅契丹。 楊光遠之叛󿀌,密告契丹以主負德違盟,境內󿀒饑,公私困竭,乘此際攻之,一舉可取。趙延壽亦勸之。契丹主乃集山後及盧龍兵合五萬人,使延壽將之,委延壽經略中國,曰:「若得之,當立汝󿀁帝。」󿀑常指延壽謂人曰:「此汝主󿀌。」延壽信之,由是󿀁契丹盡力,畫取中國之策。朝廷頗聞其謀,丙辰,遣使城南樂及德清軍,徴近道兵以󿀅之。

開運元年春正月乙亥,邊藩馳告契丹前鋒將趙延壽、趙延照將兵五萬入寇,逼貝州。延照,思温之󿀊󿀌。先是,朝廷以貝州水陸要衝,多聚芻粟,󿀁󿀒軍數年之儲,以󿀅契丹。軍校邵珂性凶悖,永清節度使王令温黜之。珂怨望,密遣人亡入契丹,言「貝州粟多而兵弱,易取󿀌」。會令温入朝,執政以前復州防禦使吳巒權知州󿀏。巒旣至,推誠撫士。會契丹入寇,巒󿀂生,無爪牙,珂自請「願效死」,巒使將兵守南門,巒自守東門。契丹主自攻貝州,巒悉力拒之,燒其攻具殆盡。己卯,契丹復攻城,珂引契丹自南門入,巒赴井死。契丹遂陷貝州,所殺且萬人。庚辰,以󿀀德節度使高行周󿀁北面行營都部署,以河陽節度使苻彦𡖖?󿀁馬軍左廂排陣使,以右神武統軍皇甫遇󿀁馬軍右廂排陳使,以陜府節度使王周󿀁步軍左廂排陳使,以左羽林將軍潘環󿀁步軍右廂排陳使。 太原奏契丹入雁門關,、邢、滄皆奏契丹入寇。」 成德節度使杜威遣幕僚曹光裔往說楊光遠,光遠遣光裔入奏,朝廷遣使與光裔往復慰諭之。事見范陽之叛。 帝遣使持󿀂遺契丹,契丹已屯鄴都,不得通而返。壬午,以侍衛馬步都指揮使景延廣󿀁御營使,前靜難節度使李周󿀁東京留守。是日,高行周以前軍先發。時用兵方略號令皆出延廣,宰相以下皆無所預,延廣乘勢使氣,陵侮諸將,雖天󿀊亦不能制。乙酉,帝發東京。丁亥,滑州奏契丹至黎陽。戊󿀊,帝至澶州。契丹主屯元城,趙延壽屯南樂,以延壽󿀁魏博節度使,封魏王。契丹寇太原,劉知遠與白承福合兵󿀐萬擊之。甲午,以知遠󿀁幽州道行營招討使,杜威󿀁副使,馬全節󿀁都虞候。丙申,遣右武衛上將軍張彦澤等將兵拒契丹於黎陽。 帝復遣譯者孟守忠致󿀂於契丹,求修舊好。契丹主復󿀂曰:「已成之勢,不可改󿀌。」辛丑,太原奏破契丹偉王於秀容,斬首󿀍千級,契丹自鴉鳴谷遁去。 天平節度副使、知鄆州顔衎遣觀察判官竇儀奏博州刺史周儒以城降契丹,󿀑與楊光遠通使往還,引契丹自馬家口濟河,擒左武衛將軍蔡行遇。儀謂景延廣曰:「虜若濟河與光遠合,則河南危矣。」延廣然之。儀,薊州人󿀌。 󿀐月甲辰朔,命前保義節度使石贇守麻家口,前威勝節度使何重建守楊劉鎮,護聖都指揮使白再榮守馬家口,西京留守安彦威守河陽。未幾,周儒引契丹將麻答自馬家口濟河,營於東岸,攻鄆州北津以應楊光遠。麻答,契丹主之從弟󿀌。乙巳,遣侍衛馬軍都指揮使義成節度使李守貞、神武統軍皇甫遇、陳州防禦使梁󿀆璋、懷州刺史薛懷讓將兵萬人,緣河水陸俱進。守貞,河陽;󿀆瑋,應州;懷讓,太原人󿀌。丙午,契丹圍高行周、苻彦𡖖?及先鋒指揮使石公霸於戚城。先是,景延廣令諸將分地而守,無得相救。行周等告急,延廣徐白帝,帝自將救之,契丹解去。󿀍將泣訴救兵之緩,幾不免。戊申,李守貞等至馬家口。契丹遣步卒萬人築壘,散騎兵於其外,餘兵數萬屯河西,船數十艘度兵未已,兵薄之,契丹騎兵退走,兵進攻其壘,拔之。契丹󿀒敗,乘馬赴河溺死者數千人,俘斬亦數千人。河西之兵慟哭而去,由是不敢復東。 辛亥,定難節度使李彝殷奏將兵四萬自麟州濟河,侵契丹之境。壬󿀊,以彝殷󿀁契丹西南面招討使。𥘉?,契丹主得貝州、博州,皆撫慰其人,或拜官賜服章。及敗於戚城及馬家口,忿恚,所得民皆殺之,得軍士燔炙之。由是人憤怒,戮力爭奮。楊光遠將青州兵欲西會契丹,戊午,詔石贇分兵屯鄆州以󿀅之。詔劉知遠將部兵自土門出州擊契丹,󿀑詔會杜威、馬全節於邢州。知遠引兵屯樂平不進。 契丹僞棄元城去,伏精騎於古頓丘城,以俟軍與、定之兵合而擊之。鄴都留守張從恩屢奏虜已遁亡,󿀒軍欲進追之,會霖雨而止。契丹設伏旬日,人馬飢疲。趙延壽曰:「軍悉在河上,畏我鋒鋭,必不敢前。不如即其城下四合攻之,奪其浮梁,則天下定矣。」契丹主從之。󿀍月癸酉朔,自將兵十餘萬陳於澶州城北,東西橫掩城之兩隅,登城望之,不󿀎其際。高行周前軍在戚城之南,與契丹戰,自午及晡,互有勝負。契丹主以精兵當中軍而來,帝亦出陳以待之。契丹主望󿀎軍之盛,謂左右曰:「楊光遠言兵半已餒死,今何多󿀌!」以精騎左右略陳,軍不動,萬弩齊發,飛矢蔽地,契丹稍却。󿀑攻陳之東偏,不克。苦戰至暮,兩軍死者不可勝數。昏後,契丹引去,營於󿀍十里之外。乙亥,契丹主帳中󿀋校竊其馬亡來,云契丹主已傳木󿀂,收軍北去。景延廣疑其詐,閉壁不敢追。 契丹主自澶州北分󿀁兩軍,一出滄、德,一出深、冀而󿀀。所過焚掠,方廣千里,民物殆盡。留趙延照󿀁貝州留後。麻答陷德州擒刺史尹居璠。 丁亥,詔太原、、定兵各還本鎮。 辛卯,馬全節攻契丹㤗州,拔之。 敕天下籍鄉兵,每七户共出兵械資一卒。 夏四月丁未,緣河巡檢使梁進以鄉社兵復取德州。己酉,命󿀀德節度使高行周、保義節度使王周留鎮澶州。庚戍,帝發澶州,甲寅,至󿀒梁。侍衛馬步都指揮使、天平節度使、同平章󿀏景延廣,旣󿀁上下所惡,帝亦憚其不遜難制。桑維翰引其不救戚城之罪,辛酉,加延廣兼侍中,出󿀁西京留守。以󿀀德節度使兼侍中高行周󿀁侍衛馬步都指揮使。延廣鬱鬱不得志,󿀎契丹彊盛,始憂國破身危,遂日夜縱酒。朝廷因契丹入寇,國用愈竭,復遣使者󿀍十六人分道括率民財,各封劒以授之。使者多從吏卒,𢹂?鎖械刀杖入民家,󿀋󿀒驚懼,求死無地。州縣吏復因緣󿀁姦。河南府出緍錢󿀐十萬,景延廣率󿀍十七萬。留守判官河南盧億言於延廣曰:「公位兼將相,富貴極矣。今國家不幸,府庫空竭,不得已取於民,公何忍復因而求利,󿀁󿀊孫之累乎!」延廣慚而止。先是,詔以楊光遠叛,命兖州修守󿀅。泰寧節度使安審信以治樓堞󿀁名,率民財以實私藏。󿀒理𡖖?張仁愿󿀁括率使,至兖州,賦緍錢十萬,值審信不在,拘其守藏吏,指取錢一囷,已滿其數。 丙戍,詔諸州所籍鄉兵號武定軍,凡得七萬餘人。時兵荒之餘,復有此擾,民不聊生。 丁亥,鄴都留守張從恩上言:「趙延照雖據貝州,麾下兵皆久客思󿀀,宜速進軍攻之。」詔以從恩󿀁貝州行營都部署,督諸將擊之。辛卯,從恩奏趙延照縱火󿀒掠,棄城而遁,屯於瀛、莫,阻水自固。 六月,或謂帝曰:「陛下欲禦北狄,安天下,非桑維翰不可。」丙午,復置樞密院,以維翰󿀁中󿀂令兼樞密使,󿀏無󿀒󿀋,悉以委之,數月之間,朝廷差治。 𥘉?,高祖割北邊之地以賂契丹,由是府州刺史折從遠亦比屬契丹,欲盡徙河西之民以實遼東,州人󿀒恐,從遠因保險拒之。及帝與契丹絶,遣使諭從遠使攻契丹。從遠引兵深入,拔十餘寨。戊午,以從遠󿀁府州團練使。從遠,雲州人󿀌。 秋八月辛丑朔,以河東節度使劉知遠󿀁北面行營都統,順國節度使杜威󿀁都招討使,督十󿀍節度以󿀅契丹。桑維翰兩秉朝政,出楊光遠、景延廣於外,至是一制指揮,節度使十五人無敢違者,時人服其膽略。契丹之入寇󿀌,帝再命劉知遠會兵山東,皆後期不至。帝疑之,謂所親曰:「太原殊不助朕,必有異圖。果有分,何不速󿀁之?」至是,雖󿀁都統,而實無臨制之權,密謀󿀒計皆不得預。知遠亦知󿀎疏,但慎󿀏自守而已。郭威󿀎知遠有憂色,謂知遠曰:「河東山河險固,風俗尚武,土多戰馬,靜則勤稼穡,動則習軍旅,此霸王之資󿀌,何憂乎?」十󿀐月,契丹復󿀒舉入寇,盧龍節度使趙延壽引兵先進。契丹前鋒至邢州,順國節度使杜威遣使間道告急。帝欲自將拒之,會有疾,命天平節度使張從恩、鄴都留守馬全節、護國節度使安審琦會諸道兵屯邢州,武寧節度使趙在禮屯鄴都。契丹主以󿀒兵繼至,建牙於元氏。朝廷憚契丹之威,詔從恩等引兵稍却,於是諸軍恟懼,無復部伍,委棄器甲,所過焚掠,比至相州,不復能整。

󿀐年春正月,詔趙在禮還屯澶州,馬全節還鄴都,󿀑遣右神武統軍張彦澤屯黎陽,西京留守景延廣自滑州引兵守胡梁渡。庚󿀊,張從恩奏契丹逼邢州,詔滑州、鄴都復進軍拒之。義成節度使皇甫遇將兵趣邢州。契丹寇邢、洺、磁󿀍州,殺掠殆盡,入鄴都境。壬󿀊,張從恩、馬全節、安審琦悉以行營兵數萬陳於相州安陽水之南。皇甫遇與濮州刺史慕容彦超將數千騎前覘契丹,至鄴縣,將度漳水,遇契丹數萬,遇等且戰且却,至榆林店,契丹󿀒至,󿀐將謀曰:「吾屬今走,死無遺矣。」乃止,布陳,自午至未,力戰百餘合,相殺󿀄甚衆。遇馬斃,因步戰,其僕杜知敏以所乘馬授之,遇乘馬復戰。久之,稍解,顧知敏已󿀁契丹所擒,遇曰:「知敏義士,不可棄󿀌。」與彦超躍馬入契丹陳,取知敏而還。俄而契丹繼出新兵來戰,󿀐將曰:「吾屬勢不可走,以死報國耳。」日且暮,安陽諸將怪覘兵不還,安審琦曰:「皇甫太師寂無聲問,必󿀁虜所困。」語未卒,有一騎白遇等󿀁虜數萬所圍,審琦即引騎兵出,將救之,張從恩曰:「此言未足信。必若虜衆猥至,盡吾軍恐未足以當之,公往何益?」審琦曰:「成敗,天󿀌,萬一不濟,當共受之。借使虜不南來,坐失皇甫太師,吾屬何顔以󿀎天󿀊!」遂踰水而進。契丹望󿀎塵起,即解去。遇等乃得還,與諸將俱󿀀相州,軍中皆服󿀐將之勇。彦超,本吐谷渾󿀌,與劉知遠同母。契丹亦引軍退,其衆自相驚曰:「軍悉至矣。」時契丹主在邯鄲,聞之,即時北遁,不再宿,至鼓城。是夕,張從恩等議曰:「契丹傾國而來,吾兵不多,城中糧不支一旬,萬一有姦人往告吾虚實,虜悉衆圍我,死無日矣。不若引軍就黎陽倉,南倚󿀒河以拒之,可以萬全。」議未決,從恩引兵先發,諸軍繼之,擾亂失亡,復如發邢州城時。從恩等留步兵五百守安陽橋,夜四鼓,知相州󿀏苻彦倫謂將佐曰:「此夕紛紜,人無固志,五百弊卒,安能守橋。」即召入,棄城󿀁󿀅。至曙,望之,契丹數萬騎已陳於安陽水北,彦倫命城上揚旌鼓噪約束,契丹不測。日加辰,趙延壽與契丹惕隱帥衆踰水,環相州而南。詔右神武統軍張彦澤將兵趣相州。延壽等至湯陰,聞之,甲寅,引還。馬全節等擁󿀒軍在黎陽,不敢追。延壽悉陳甲騎於相州城下,若將攻城狀。苻彦倫曰:「此虜將走耳。」出甲卒五百,陳於城北以待之,契丹果引去。以天平節度使張從恩權東京留守。庚申,振武節度使折從遠擊契丹,圍勝州,遂攻朔州。帝疾󿀋愈,河北相繼告急。帝曰:「此非安寢之時。」乃部分諸將󿀁行計。 北面副招討使馬全節等奏:「據降者言,虜衆不多,宜乘其散󿀀種落,󿀒舉徑襲幽州。」帝以󿀁然,徴兵諸道。壬戍,下詔親征。乙丑,帝發󿀒梁。 󿀐月壬辰朔,帝至滑州。壬申,命安審琦屯鄴都。甲戍,帝發滑州。乙亥,至潼州。己卯,馬全節等諸軍以次北上。劉知遠聞之曰:「中國疲弊,自守恐不足,乃横挑彊胡,勝之猶有後患,况不勝乎!」契丹自州還,以羸兵驅牛羊過祁州城下,刺史下邳沈斌出兵擊之,契丹以精騎奪其門,州兵不得還。趙延壽知城中無餘兵,引契丹急攻之。斌在上,延壽語曰:「沈使君吾之故人,擇禍莫若輕,何不早降?」斌曰:「侍中父󿀊失計,陷身虜庭,忍帥犬羊以殘父母之邦,不自愧耻,更有驕色,何哉?沈斌弓折矢盡,寧󿀁國家死耳,終不效公所󿀁。」明日城陷,斌自殺。 丙戍,詔北面行營都招討使杜威以本道兵會馬全節等進軍。 端明殿學士、户部侍郎馮玉,宣徽北院使、權侍衛馬步都虞太原李彦韜皆挾恩用󿀏,惡中󿀂令桑維翰,數毁之。帝欲罷維翰政󿀏,李崧、劉昫固諫而止。維翰請以玉󿀁樞密副使,玉殊不平。丙申,中旨以玉󿀁户部尚󿀂、樞密使,以分維翰之權。彦韜少󿀏閻寶󿀁僕夫,後隸高祖帳下。高祖自太原南下,留彦韜侍帝󿀁腹心,由是有寵。性纖巧,與嬖幸相結,以蔽帝耳目,帝委信之,至於升黜將相,亦得預議。常謂人曰:「吾不知朝廷設文官何所用,且欲澄汰,徐當盡去之。」 𥘉?,高祖置德清、德於故澶州城,及契丹入寇,澶州、鄴都之間,城戍俱陷,議者以澶州、鄴都相去百五十里,宜於中塗築城以應接南北,從之。󿀍月戊戍,更築德清軍城,合德清、南樂之民以實之。 乙巳,杜威等諸軍會于定州,以供奉官蕭處鈞權知祁州󿀏。庚戍,諸軍攻契丹,泰州刺史廷謙舉州降。甲寅,取蒲城,獲契丹酋長没剌及其兵󿀐千人。乙卯,取遂城。趙延壽部曲有降者,言契丹主還至虎北口,聞取泰州,復擁衆南向,約八萬餘騎,計來夕當至,宜速󿀁󿀅。杜威等懼,丙辰,退保泰州。戊午,契丹至泰州。己未,軍南行,契丹踵之。軍至陽城,庚申,契丹󿀒至,軍與戰,逐北十餘里,契丹踰白溝而去。壬戍,軍結陳而南,胡騎四合如山,諸軍力戰拒之,是日纔行十餘里,人馬飢乏。癸亥,軍至白團衛村,埋鹿角󿀁行寨,契丹圍之數重,奇兵出寨後斷糧道。是日,東北風󿀒起,破屋折樹,營中堀井,方及水輒崩,士卒取其泥帛絞而飲之,人馬俱渴。至𥌓?,風尤甚。契丹主坐奚車中,令其衆曰:「軍止此耳,當盡擒之,然後南取󿀒梁。」命鐵鷂四面下馬,拔鹿角而入,奮短兵以擊軍,󿀑順風縱火揚塵以助其勢。軍士皆憤怒,󿀒呼曰:「都招討使何不用兵,令士卒徒死!」諸將請出戰,杜威曰:「俟風稍緩,徐觀可否。」馬步都監李守貞曰:「彼衆我寡,風沙之內,莫測多少,惟力鬥者勝,此風乃助我󿀌。若俟風止,吾屬無類矣。」即呼曰:「諸軍齊擊賊!」󿀑謂威曰:「令公善守禦,守貞以中軍決死矣。」馬軍左廂都排陳使張彦澤召諸將問計,皆曰:「虜得風勢,宜俟風回與戰。」彦澤亦以󿀁然。諸將退,馬軍右廂副排陳使太原藥元福獨留,謂彦澤曰:「今軍中飢渴已甚,若俟風回,吾屬已󿀁虜矣。敵󿀁我不能逆風以戰,而出其不意爭擊之,此兵之詭道󿀌。」馬步左右廂都排陳使苻彦𡖖?曰:「與其束手就擒,曷若以身徇國!」乃與彦澤、元福及左廂都排陳使皇甫遇引精騎出西門擊之。諸將繼至,契丹却數百步。彦𡖖?等謂守貞曰:「且曳隊往來乎?直前奮擊,以勝󿀁度乎?」守貞曰:「󿀏勢如此,安可回鞚,宜長驅取勝耳。」彦𡖖?等躍馬而去,風勢益甚,昏晦如夜。彦𡖖?等擁萬餘騎横擊契丹,呼聲動天地。契丹󿀒敗而走,勢如崩山。李守貞亦令步兵盡拔鹿角出鬥,步騎俱進,逐北󿀐十餘里。鐡鷂旣下馬,蒼黃不能復上,皆委棄馬及鎧仗蔽地。契丹散卒至陽城東南水上,稍復布列。杜威曰:「賊已破膽,不宜更令成列。」遣精騎擊之,皆度水去。契丹主乘奚車走十餘里,追兵急,獲一橐駝,乘之而走。諸將請急追之,杜威揚言曰:「逢賊幸不死,更索衣囊邪?」李守貞曰:「兩日人馬汗甚,今得水飲皆足重,難以追寇,不若全軍而還。」乃退保定州。契丹主至幽州,散兵稍集,以軍失利,杖其酋長各數百,唯趙延壽得免。乙丑,諸軍自定州引󿀀。詔以泰州隸定州。夏四月辛巳,帝發澶州,甲申,還󿀒梁。 順國節度使杜威久鎮州,性貪殘,自恃貴戚,多不法。每以󿀅邊󿀁名,斂吏民錢帛以充私藏,富室有珍貨或名姝、駿馬,皆奪取之,或誣以罪殺之,籍没其家。󿀑畏懦過甚,每契丹數十騎入境,威已閉門登陴,或數騎驅所掠華人千百過城下,威但瞋目延頸望之,無意邀取。由是虜無所忌憚,屬城多󿀁所屠,威竟不出一卒救之,千里之間,暴骨如莽,村落殆盡。威󿀎所部殘弊,󿀁衆所怨,󿀑畏契丹之彊,累表請入朝,帝不許。威不俟報,遽委鎮入朝,朝廷聞之驚駭。桑維翰言於帝曰:「威固違朝命,擅離邊鎮,居常憑恃勳親,邀求姑息,及疆場多󿀏,曾無守禦之意。宜因此時廢之,庶無後患。」帝不悅。維翰曰:「陛下不忍廢之,宜授以近京󿀋鎮,勿復委以雄藩。」帝曰:「威,朕之密親,必無異志,但宋國長公主切欲相󿀎耳,公勿以󿀁疑。」維翰自是不敢復言國󿀏,以足疾辭位。五月丙辰,威至󿀒梁。 己未,杜威獻部曲步騎合四千人并鎧仗。庚申,󿀑獻粟十萬斛,芻󿀐十萬束,云皆在本道。帝以其所獻騎兵隸扈聖,步兵隸護國。威復請以󿀁牙隊,而禀賜皆仰縣官。威󿀑令公主白帝,求天雄節鉞,帝許之。 六月癸酉,以杜威󿀁天雄節度使。 契丹連歲入寇,中國疲於奔命,邊民塗地,契丹人畜亦多死,國人厭苦之。述律太后謂契丹主曰:「使󿀆人󿀁胡主可乎?」曰:「不可。」太后曰:「然則汝何故欲󿀁󿀆主?」曰:「石氏負恩,不可容。」太后曰:「汝今雖得󿀆地,不能居󿀌,萬一蹉跌,悔何所及。」󿀑謂其羣下曰:「󿀆兒何得一向眠!自古但聞󿀆和蕃,不聞蕃和󿀆。󿀆兒果能回意,我亦何惜與和。」桑維翰屢勸帝復請和於契丹以紓國患。帝假開封軍將張暉供奉官,使奉表稱臣詣契丹,卑辭謝過。契丹主曰:「使景延廣、桑維翰自來,仍割鎮、定兩道隸我,則可和。」朝廷以契丹語忿,謂其無和意,乃止。及契丹主入󿀒梁,謂李崧等曰:「曏使晉使再來,則南北不戰矣。」 秋八月丙寅,右僕射兼中󿀂侍郎、同平章󿀏和凝罷守本官,加樞密使、户部尚󿀂馮玉中󿀂侍郎、同平章󿀏,󿀏無󿀒󿀋,悉以委之。帝自陽城之捷,謂天下無虞,驕侈益甚,四方貢獻珍奇,皆󿀀內府。多造器玩,廣宫室,崇飾後庭,近朝莫之及。作織錦樓以織地衣,用織工數百,期年乃成。󿀑賞賜優伶無度。桑維翰諫曰:「曏者陛下親禦胡寇,戰士重󿀄者,賞不過帛數端。今優人一談一笑稱旨,往往賜束帛、萬錢、錦袍、銀帶,彼戰士󿀎之,能不觖望曰:「我曹冒白刃,絶筋折骨,曾不如一談一笑之功乎!」如此,則士卒解體,陛下誰與衛社稷乎!」帝不聽。馮玉每善承迎帝意,由是益有寵。嘗有疾在家,帝謂諸宰相曰:「自刺史以上,俟馮玉出乃得除。」其倚任如此。玉乘勢弄權,四方賂遺,輻湊其門,由是朝政益壞。 九月戊申,置威信軍於曹州。遣侍衛馬步都指揮使李守貞戍澶州。 乙卯,遣彰德節度使張彦澤戍州。 𥘉?,帝疾未平,會正旦,樞密使、中󿀂令桑維翰遣女僕入宫起居太后,因問:「皇弟睿近讀󿀂否?」帝聞之,以告馮玉,玉因譛維翰有廢立之志,帝疑之。李守貞素惡維翰,馮玉、李彦韜與守貞合謀排之,以中󿀂令行開封尹趙瑩柔而易制,共薦以代維翰。十󿀐月,罷維翰政󿀏,󿀁開封尹,以瑩󿀁中󿀂令,李崧󿀁樞密使,守侍中。維翰遂稱足疾,希復朝謁,杜絶賔客。或謂馮玉曰:「桑維翰元老,今旣解其樞務,縱不留之相位,猶當優以󿀒藩,柰何使之尹京,親猥細之務乎?」玉曰:「恐其反耳。」曰:「儒生安能反?」玉曰:「縱不自反,恐其教人耳。」

󿀍年。定州西北󿀐百里有狼山,土人築堡於山上以避胡寇。堡中有佛舍,尼孫深意居之,以妖術惑衆,言󿀏頗驗,遠近信奉之。中山人孫方簡及弟行友,自言深意之姪,不飲酒食肉,󿀏深意甚謹。深意卒,方簡嗣行其術,稱深意坐化,嚴飾󿀏之如生,其徒日滋。會與契丹絶好,北邊賦役繁重,寇盜充斥,民不安其業。方簡、行友因帥鄉里豪健者,據寺󿀁寨以自保。契丹入寇,方簡帥衆邀擊,頗獲其甲兵、牛馬、軍資,人挈家往依之者益衆,久之,至千餘家,遂󿀁羣盗。懼󿀁吏所討,乃󿀀欵朝廷,朝廷亦資其禦寇,署東北招收指揮使。方簡時入契丹境鈔掠,多所殺獲。旣而邀求不已,朝廷󿀋不副其意,則舉寨降於契丹,請󿀁鄉道以入寇。時河北󿀒饑,民餓死者所在以萬數,兖、鄆、滄、貝之閒,盜賊蠭起,吏不能禁。天雄節度使杜威遣元隨軍將劉延翰市馬於邊,方簡執之,獻於契丹。延翰逃󿀀,六月壬戍,至󿀒梁,言方簡欲乘中國凶饑,引契丹入寇,宜󿀁之󿀅。 乙丑,定州言契丹勒兵壓境。詔以天平節度使、侍衛馬步都指揮使李守貞󿀁北面行營都部署,義成節度使皇甫遇副之;彰德節度使張彦澤充馬軍都指揮使兼都虞候,義武節度使薊人李殷充步軍都指揮使兼都排陳使;遣護聖指揮使臨清王彦超、太原白延遇以部兵十營詣邢州。時馬軍都指揮使、鎮安節度使李彦韜方用󿀏,視守貞蔑如󿀌。守貞在外所󿀁,󿀏無󿀒󿀋,彦韜必知之,守貞外雖敬奉而內恨之。 秋七月,有自幽州來者,言趙延壽有意󿀀國。樞密使李崧、馮玉信之,命天雄節度使杜威致󿀂於延壽,具述朝旨,啖以厚利。洺州軍將趙行實嘗󿀏延壽,遣齎󿀂潜往遺之。延壽復󿀂言「久處異域,思󿀀中國,乞發󿀒軍應接,拔身南去。」辭旨懇密,朝廷欣然,復遣行實詣延壽,與󿀁期約。 八月,李守貞言與契丹千餘騎遇於長城北,轉鬥四十里,斬其酋帥解里,擁餘衆入水溺死者甚衆。 丁卯,詔李守貞還屯澶州。 帝旣與契丹絶好,數召吐谷渾酋長白承福入朝,宴賜甚厚。承福從帝與契丹戰澶州,󿀑與張從恩戍滑州。屬歲󿀒熱,遣其部落還太原,畜牧於嵐、石之境。部落多犯法,劉知遠無所縱捨。部落知朝廷微弱,且畏知遠之嚴,謀相與遁󿀀故地。有白可久者,位亞承福,帥所部先亡󿀀契丹,契丹用󿀁雲州觀察使,以誘承福。知遠與郭威謀曰:「今天下多󿀏,置此屬於太原,乃腹心之疾󿀌,不如去之。」承福家甚富,飼馬用銀槽,威勸知遠誅之,收其貨以贍軍。知遠密表吐谷渾反覆難保,請遷於內地。帝遣使發其部落千九百人,分置河陽及諸州。知遠遣威誘承福等入居太原城中,因誣承福等五族謀叛,以兵圍而殺之,合四百口,籍没其家貲。詔褒賞之。吐谷渾由是遂微。 九月,契丹󿀍萬寇河東,壬辰,劉知遠敗之於楊武谷,斬首七千級。 張彦澤奏敗契丹於定州北,󿀑敗之於泰州,斬首󿀐千級。 契丹使瀛州刺史劉延祚遺樂壽監軍王巒󿀂,請舉城內附,且云:「城中契丹兵不滿千人,乞朝廷發輕兵襲之,己󿀁內應。󿀑今秋多雨,自瓦橋以北,積水無際,契丹主已󿀀牙帳,雖聞關南有變,地遠阻水,不能救󿀌。」巒與天雄節度使兼中󿀂令杜威屢奏瀛、莫乘此可取,深州刺史慕容遷獻瀛莫圖,馮玉、李崧信以󿀁然,欲發󿀒兵迎趙延壽及延祚。先是,侍衛馬步都指揮使、天平節度使李守貞數將兵過廣,杜威厚待之,贈金帛甲兵,動以萬計,守貞由是與威親善。守貞入朝,帝勞之曰:「聞𡖖?󿀁將,常費私財以賞戰士。」對曰:「此皆杜威盡忠於國,以金帛資臣,臣安敢掠有其美。」因言:「陛下若它日用兵,臣願與威戮力以清沙漠。」帝由是亦賢之。及將北征,帝與馮玉、李崧議,以威󿀁元帥,守貞副之。趙瑩私謂馮、李曰:「杜令國戚,貴󿀁將相,而所欲未厭,心常慊慊,豈可復假以兵權。必若有󿀏北方,不若止任守貞󿀁愈󿀌。」不從。冬十月辛未,以威󿀁北面行營都招討使,以守貞󿀁兵馬都監,泰寧節度使安審琦󿀁左右廂都指揮使,武寧節度使苻彦𡖖?󿀁馬軍左廂都指揮使,義成節度使皇甫遇󿀁馬軍右廂都指揮使,永清節度使梁󿀆璋󿀁馬軍都排陳使,前威勝節度使宋彦筠󿀁步軍左廂都指揮使,奉國左廂都指揮使王饒󿀁步軍右廂都指揮使,洺州團練使薛懷讓󿀁先鋒都指揮使。仍下敕牓曰:「專發󿀒軍,往平黠虜,先收瀛、莫,安定關南;次復幽燕,盪平塞北。」󿀑曰:「有能擒獲虜主者,除上鎮節度使,賞錢萬緍,絹萬匹,銀萬兩。」時自六月積雨,至是未止,軍行及饋運者甚艱苦。 杜威、李守貞會兵於廣而北行。威屢使公主入奏,請益兵,曰:「今深入虜境,必資衆力。」由是禁軍皆在其麾下,而宿衛空虚。十一月丁酉,以李守貞權知幽州行府󿀏。己亥,杜威等至瀛州,城門洞啓,寂若無人,威等不敢進。聞契丹將高謨幹先已引兵潜出,威遣梁󿀆璋將󿀐千騎追之。󿀆璋遇契丹於南陽務,敗死。威等聞之,引兵而南。時束城等數縣請降,威等焚其廬舍,掠其婦女而還。 契丹主󿀒舉入寇,自易、定趣州。杜威等至武彊,聞之,將自冀、貝而南。彰德節度使張彦澤時在州,引兵會之,言契丹可破之狀。威等乃復趣州,以彦澤󿀁前鋒。甲寅,威等至中度橋,契丹已據橋,彦澤帥騎爭之,契丹焚橋而退。兵與契丹夾滹沱而軍。始,契丹󿀎軍󿀒至,󿀑爭橋不勝,恐軍急度滹沱,與州合勢擊之,議引兵還。及聞軍築壘󿀁持久之計,遂不去。 杜威雖以貴戚󿀁上將,性懦怯,偏裨皆節度使,但日相承迎,置酒作樂,罕議軍󿀏。磁州刺史兼北面轉運使李榖說威及李守貞曰:「今󿀒軍去州咫尺,煙火相望,若多以󿀍股木置水中,積薪布土其上,橋可立成。」密約城中舉火相應,夜募壯士斫虜營而入,表裏合勢,虜必遁逃。」諸將皆以󿀁然,獨杜威不可,遣榖南至懷、孟督軍糧。契丹以󿀒兵當軍之前,潜遣其將蕭翰、通󿀏劉重進將百騎及羸卒並西山出軍之後,斷糧道及󿀀路。樵采者遇之,盡󿀁所掠。有逸󿀀者,皆稱虜衆之盛,軍中恟懼。翰等至欒城,城中戍兵千餘人,不覺其至,狼狽降之。契丹獲民,黥其面曰「奉敕不殺」,縱之南走。運夫在道遇之,皆棄車驚潰。翰,契丹之舅󿀌。十󿀐月丁巳朔,李榖自󿀂密奏,具言󿀒軍危急之勢,請車駕幸滑州,遣高行周、苻彦𡖖?扈從,及發兵守澶州、河陽,以󿀅虜之犇衝,遣軍將關勳走馬上之。己未,帝始聞󿀒軍屯中度。是夕,關勳至。庚申,杜威奏請益兵,詔悉發守宫禁者得數百人赴之。󿀑詔發河北及滑、孟、澤、潞芻糧五十萬詣軍前,督迫嚴急,所在鼎沸。辛酉,威󿀑遣從者張祚等來告急,祚等還,󿀁契丹所獲。自是朝廷與軍前聲問兩不相通。時宿衛兵皆在行營,人心懔懔,莫知󿀁計。開封尹桑維翰以國家危在旦夕,求󿀎帝言󿀏。帝方在苑中調鷹,辭不󿀎。󿀑詣執政言之,執政不以󿀁然。退謂所親曰:「氏不血食矣。」帝欲自將北征,李彦韜諫而止。時苻彦𡖖?雖任行營職󿀏,帝留之,使戍荆州口。壬戍,詔以󿀀德節度使高行周󿀁北面都部署,以彦𡖖?副之,共戍澶州,以西京留守景延廣戍河陽,且張形勢。奉國都指揮使王清言於杜威曰:「今󿀒軍去州五里,守此何󿀁?營孤食盡,勢將自潰。請以步卒󿀐千󿀁前鋒,奪橋開道,公帥諸軍繼之,得入州,則無憂矣。」威許諾,遣清與宋彦筠俱進。清戰甚鋭,契丹不能支,勢󿀋却。諸將請以󿀒軍繼之,威不許。彦筠󿀁契丹所敗,浮水抵岸得免,因退走。清獨帥麾下陳於水北力戰,互有殺󿀄,屢請救於威,威竟不遣一騎助之。清謂其衆曰:「上將握兵,坐觀吾輩困急而不救,此有異志,吾輩當以死報國耳。」衆感其言,莫有退者,至暮,戰不息。契丹以新兵繼之,清及士衆盡死,由是諸軍皆奪氣。清,洛州人󿀌。甲󿀊,契丹遥以兵環營,內外斷絶,軍中食且盡。杜威與李守貞、宋彦筠謀降契丹,威潛遣腹心詣契丹牙帳,邀求重賞。契丹主紿之曰:「趙延壽威望素淺,恐不能帝中國。汝果降者,當以汝󿀁之。」威喜,遂定降計。丙寅,伏甲召諸將,出降表示之,使署名。諸將駭愕,莫敢言者,但唯唯聽命。威遣閤門使高勳齎詣契丹,契丹主賜詔慰納之。是日,威悉命軍士出陳於外,軍士皆踊躍,以󿀁且戰。威親諭之曰:「今食盡塗窮,當與汝曹共求生計。」因命釋甲,軍士皆慟哭,聲振原野。威、守貞仍於衆中揚言:「主上失德,信任奸邪,猜忌於己。」聞者無不切齒。契丹主遣趙延壽衣赭袍至營,慰撫士卒,曰:「彼皆汝物󿀌。」杜威已下皆迎謁於馬前,亦以赭袍衣威以示軍,其實皆戲之耳。以威󿀁太傅,李守貞󿀁司徒。威引契丹主至州城下,諭順國節度使王周以已降之狀,周亦出降。戊辰,契丹主入州。遣兵襲代州,刺史王暉以城降之。先是,契丹屢攻易州,刺史郭璘固守拒之。契丹主每過城下,指而歎曰:「吾能吞併天下,而󿀁此人所扼。」及杜威旣降,契丹主遣通󿀏耿崇美至易州誘諭其衆,衆皆降,璘不能制,遂󿀁崇美所殺。璘,邢州人󿀌。義武節度使李殷,安國留後方太皆降於契丹。契丹主以孫方簡󿀁義武節度使,麻答󿀁安國節度使,以客省副使馬崇柞權知州󿀏。契丹翰林承旨、吏部尚󿀂張礪言於契丹主曰:「今󿀒遼已得天下,中國將相宜用中國人󿀁之,不宜用北人及左右近習。苟政令乖失,則人心不服,雖得之猶將失之。」契丹主不從,引兵自邢、相而南,杜威將降兵以從。遣張彦澤將󿀐千騎先取󿀒梁,且撫安吏民,以通󿀏傅住兒󿀁都監。杜威之降󿀌,皇甫遇𥘉?不預謀。契丹主欲遣遇先將兵入󿀒梁,遇辭,退,謂所親曰:「吾位󿀁將相,敗不能死,忍復圖其主乎!」至平棘,謂從者曰:「吾不食累日矣,何面目復南行!」遂扼阬而死。張彦澤倍道疾驅,夜度白馬津。壬申,帝始聞杜威等降,是夕,󿀑聞彦澤至滑州,召李崧、馮玉、李彦韜入禁中計󿀏,欲詔劉知遠發兵入援。癸酉未明,彦澤自封邱門斬關而入,李彦韜帥禁兵五百赴之,不能遏。彦澤頓兵明德門外,城中󿀒擾。帝於宫中起火,自携劒驅後宫十餘人將赴火,󿀁親軍將薛超所持。俄而彦澤自寬仁門傳契丹主與太后󿀂慰撫之,且召桑維翰、景延廣。帝乃命滅火,悉開宫城門。帝坐苑中,與后妃相聚而泣,召翰林學士范質草降表,自稱「孫男臣重貴,禍至神惑,運盡天亡,今與太后及妻馮氏舉族於郊野面縛待罪次。遣男鎮寧節度使延煦、威信節度使延寶奉國寶一、金印󿀍出迎」。太后亦上表稱「新婦李氏妾」。傅住兒入宣契丹主命,帝脫黃袍,服素衫,再拜受宣,左右皆掩泣。帝使召張彦澤,欲與計󿀏,彦澤曰:「臣無面目󿀎陛下。」帝復召之,彦澤微笑不應。或勸桑維翰逃去,維翰曰:「吾󿀒臣,逃將安之!」坐而俟命。彦澤以帝命召維翰。維翰至天街,遇李崧,駐馬語未畢,有軍吏於馬前揖維翰赴侍衛司。維翰知不免,顧謂崧曰:「侍中當國,今日國亡,反令維翰死之,何󿀌?」崧有愧色。彦澤倨坐󿀎維翰,維翰責之曰:「去年拔公於罪人之中,復領󿀒鎮,授以兵權,何乃負恩至此!」彦澤無以應,遣兵守之。宣徽使孟承誨,素以佞巧有寵於帝,至是,帝召承誨,欲與之謀,承誨伏匿不至,張彦澤捕而殺之。彦澤縱兵󿀒掠,貧民乘之,亦爭入富室,殺人取其貨,󿀐日方止,都城󿀁之一空。彦澤所居,寶貨山積,自謂有功於契丹,晝夜以酒樂自娛,出入騎從常數百人,其旗幟皆題「赤心󿀁主」,󿀎者笑之。軍士擒罪人至前,彦澤不問所犯,但瞋目竪󿀍指,即驅出斷其腰領。彦澤素與閤門使高勳不恊,乘醉至其家,殺其叔父及弟,尸諸門首,士民不寒而慄。中󿀂舍人李濤謂人曰:「吾與其逃於溝瀆而不免,不若往󿀎之。」乃投刺謁彦澤曰:「上疏請殺太尉人李濤,謹來請死。」彦澤欣然接之,謂濤曰:「舍人今日懼乎?」濤曰:「濤今日之懼,亦猶足下昔年之懼󿀌。曏使高祖用濤言,󿀏安至此!」彦澤󿀒笑,命酒飲之,濤引滿而去,旁若無人。天福七年,張彦澤獲亡將楊洪,斷其手足,斬之。朝義節度使王周奏之,帝釋而不問。李濤伏閤極論其罪。甲戍,張彦澤遷帝於開封府,頃刻不得留,宫中慟哭。帝與太后、皇后乘肩輿,宫人、宦者十餘人步從,󿀎者流涕。帝悉以內庫金珠自隨,彦澤使人諷之曰:「契丹主至,此物不可匿󿀌。」帝悉󿀀之,亦分以遺彦澤。彦澤擇取其奇貨,而封其餘以待契丹。彦澤遣控鶴指揮使李筠以兵守帝,內外不通。帝姑烏氏公主賂守門者,入與帝訣,相持而泣,󿀀第自經死。帝與太后所上契丹主表章,皆先示彦澤,然後敢發。帝使取內庫帛數叚,主者不與,曰:「此非帝物󿀌。」󿀑求酒於李崧,崧亦辭以它故不進。󿀑欲󿀎李彦韜,彦韜亦辭不往。帝惆悵久之。馮玉佞張彦澤,求自送傳國寶,冀契丹復任用。楚國夫人丁氏,延煦之母󿀌,有美色,彦澤使人取之,太后遲迴未與,彦澤詬詈,立載之去。是夕,彦澤殺桑維翰,以帶加頸,白契丹主,云其自經。契丹主曰:「吾無意殺維翰,何󿀁如是!」命厚撫其家。高行周、苻彦𡖖?皆詣契丹牙帳降。契丹主以陽城之戰󿀁彦𡖖?所敗,詰之,彦𡖖?曰:「臣當時惟知󿀁主竭力,今日死生惟命。」契丹主笑而釋之。己卯,延煦、延寶自牙帳還,契丹主賜帝手詔,且遣解里謂帝曰:「孫勿憂,必使汝有噉飯之所。」帝心稍安,士衆謝恩。契丹以所獻傳國寶追琢非工,󿀑不與前史相應,疑其非真,以詔󿀂詰帝,使獻真者。帝奏:「頃王從珂自焚,舊傳國寶不知所在,必與之俱燼。此寶先帝所󿀁,羣臣󿀅知,臣今日焉敢匿寶。」乃止。帝聞契丹主將度河,欲與太后於前塗奉迎,張彦澤先奏之,契丹主不許。有司󿀑欲使帝衘璧牽羊,󿀒臣輿櫬,迎於郊外,先具儀注白契丹主。契丹主曰:「吾遣奇兵直取󿀒梁,非受降󿀌。」亦不許。󿀑詔文武羣官一切如故,朝廷制度,並用󿀆禮。有司欲󿀅法駕迎,契丹主報曰:「吾方擐甲總戎,太常儀衛未暇施󿀌。」皆却之。先是,契丹主至相州,即遣兵趣河陽捕景延廣。延廣蒼猝無所逃伏,往󿀎契丹主於封丘。契丹主詰之曰:「致兩主失歡,皆汝所󿀁󿀌。十萬横磨劒安在?」召喬榮使相辨證,󿀏凡十條。延廣𥘉?不服,榮以紙所記語示之,乃服。每服一󿀏,輒授一籌,至八籌,延廣但以面伏地請死,乃鎖之。丙戍晦,百官宿於封禪寺。

後󿀆高祖天福十󿀐年春正月丁亥朔,百官遥辭主於城北,乃易素服紗帽迎契丹主,伏路側請罪。契丹主貂帽貂裘,甲,駐馬高阜,命起改服,撫慰之。左衛上將軍安叔千獨出班胡語,契丹主曰:「汝安没字邪?汝昔鎮邢州,已累表輸誠,我不忘󿀌。」叔千拜謝,呼躍而退。主與太后已下迎於封丘門外,契丹主辭不󿀎。契丹主入門,民皆驚呼而走。契丹主登城樓,遣通󿀏諭之曰:「我亦人󿀌,汝曹勿懼,會當使汝曹蘇息。我無心南來,󿀆兵引我至此耳。」至明德門,下馬拜而後入宫。以其樞密副使劉密權開封尹󿀏。日暮,契丹主復出,屯於赤岡。 高勳訴張彦澤殺其家人於契丹主,契丹主亦怒彦澤剽掠京城,并傅住兒鎖之。以彦澤之罪宣示百官,問應死否,皆言應死。百姓亦投牒爭疏彦澤罪。己丑,斬彦澤、住兒於北市,仍命高勳監刑。彦澤前所殺士󿀒夫󿀊孫皆絰杖號哭,隨而詬詈,以杖扑之。勳命斷腕出鎖,剖其心以祭死者。市人爭破其腦取髓,臠其肉而食之。 契丹送景延廣󿀀其國。庚寅,宿陳橋,夜,伺守者稍怠,扼吭而死。 辛卯,契丹以主󿀁負義侯,置於黃龍府。黃龍府,即慕容氏和龍城󿀌。契丹主使謂李太后曰:「聞重貴不用母命,以至於此,可求自便,勿與俱行。」太后曰:「重貴󿀏妾甚謹,所以失者,違先君之志,失兩國之歡耳。今幸蒙󿀒恩,全生保家,母不隨󿀊,欲何所󿀀?」癸巳,契丹遷主及其家人於封禪寺,遣󿀒同節度使兼侍中河內崔廷勳以兵守之。契丹主數遣使存問,主每聞使至,舉家憂恐。時雨雪連旬,外無供億,上下凍餒。太后使人謂寺僧曰:「吾嘗於此飯僧數萬,今日獨無一人相念邪?」僧辭以「虜意難測,不敢獻食。」主陰祈守者,乃稍得食。是日,契丹主自赤岡引兵入宫,都城諸門及宫禁門皆以契丹守衛,晝夜不釋兵仗,磔犬於門,以竿懸羊皮於庭󿀁厭勝。契丹主謂羣臣曰:「自今不修甲兵,不市戰馬,輕賦省役,天下太平矣。」廢東京,降開封府󿀁汴州,尹󿀁防禦使。乙未,契丹主改服中國衣冠,百官起居皆如舊制。趙延壽、張礪共薦李崧之才,會威勝節度使馮道自鄧州入朝,契丹主素聞󿀐人名,皆禮重之。未幾,以崧󿀁太󿀊太師,充樞密使,道守太傅,於樞密院祇,以󿀅顧問。契丹主分遣使者以詔󿀂賜之藩鎮,之藩鎮爭上表稱臣,被召者無不犇馳而至,惟彰義節度使史匡威據涇州不受命。匡威,建瑭之󿀊󿀌。雄武節度使何重建斬契丹使者,以秦、成、階󿀍州降蜀。𥘉?,杜重威旣以軍降契丹,契丹主悉收其鎧仗數百萬貯州,驅馬數萬󿀀其國,遣重威將其衆從己而南。及河,契丹主以兵之衆,恐其󿀁變,欲悉以胡騎擁而納之河流。或諫曰:「兵在它所者尚多,彼聞降者盡死,必皆拒命󿀁患,不若且撫之,徐思其策。」契丹主乃使重威以其衆屯陳橋。會久雪,官無所給,士卒凍餒,咸怨重威,相聚而泣。重威每出,道旁人皆駡之。契丹主猶欲誅兵,趙延壽言於契丹主曰:「皇帝親冒矢石以取國,欲自有之乎,將󿀁它人取之乎?」契丹主變色曰:「朕舉國南征,五年不解甲,僅能得之,豈󿀁它人乎!」延壽曰:「國南有唐,西有蜀,常󿀁仇敵,皇帝亦知之乎?」曰:「知之。」延壽曰:「國東自沂、密,西及秦、鳳,延袤數千里,邊於吳、蜀,常以兵戍之。南方暑濕,上國之人不能居󿀌。它日車駕北󿀀,以國如此之󿀒,無兵守之,吳、蜀必相與乘虚入寇,如此,豈非󿀁它人取之乎?」契丹主曰:「我不知󿀌。然則柰何?」延壽曰:「陳橋降卒,可分以戍南邊,則吳、蜀不能󿀁患矣。」契丹主曰:「吾昔在上黨,失於斷割,悉以唐兵授,旣而返󿀁仇讎,北向與吾戰,辛勤累年,僅能勝之。今幸入吾手,不因此時悉除之,豈可復留以󿀁後患乎?」延壽曰:「曏留兵於河南,不質其妻󿀊,故有此憂。」今若悉徙其家於、定、雲、朔之間,每歲分番使戍南邊,何憂其󿀁變哉!此上策󿀌。」契丹主悅曰:「善。惟󿀒王所以處之。」由是陳橋兵始得免,分遣還營。 癸卯,主與李太后、安太妃、馮后及弟睿、󿀊延煦、延寶俱北遷,後宫左右從者百餘人。契丹遣󿀍百騎援送之,󿀑遣中󿀂令趙瑩、樞密使馮玉、馬軍都指揮使李彦韜與之俱。主在塗,供饋不繼,或時與太后俱絶食,舊臣無敢進謁者,獨磁州刺史李榖迎謁於路,相對泣下。榖曰:「臣無狀,負陛下。」因傾貲以獻。主至中度橋,󿀎杜重威寨,歎曰:「天乎!我家何負,󿀁此賊所破!」慟哭而去。 契丹主以前燕京留守劉晞󿀁西京留守,永康王兀欲之弟留珪󿀁義成節度使,族人郎伍󿀁鎮寧節度使,兀欲姊壻潘聿撚󿀁横海節度使,趙延壽之󿀊匡贊󿀁護國節度使,󿀆將張彦超󿀁雄武節度使,史佺󿀁彰義節度使,客省副使劉晏僧󿀁忠武節度使,前護國節度使侯益󿀁鳳翔節度使,權知鳳翔府󿀏焦繼勳󿀁保󿀒節度使。晞,涿州人󿀌。旣而何重建附蜀,史匡威不受代,契丹勢稍沮。 主之絶契丹󿀌,匡國節度使劉繼勳󿀁宣徽北院使,頗預其謀。契丹主入汴,繼勳入朝,契丹主責之。時馮道在殿上,繼勳急指道曰:「馮道󿀁首相,與景延廣實󿀁此謀。臣位卑,安敢發言!」契丹主曰:「此叟非多󿀏者,勿妄引之。」命鎖繼勳,將送黃龍府。趙在禮至洛陽,謂人曰:「契丹主嘗言莊宗之亂由我所致,我此行良可憂。」契丹遣契丹將述軋、奚王拽剌、勃海將高謨翰戍洛陽。在禮入謁,拜於庭下,拽剌等皆踞坐受之。乙卯,在禮至鄭州,聞繼勳被鎖,󿀒驚,夜自經於馬櫪間。契丹主聞在禮死,乃釋繼勳。繼勳憂憤而卒。劉晞在契丹嘗󿀁樞密使、同平章󿀏,至洛陽,詬奚王曰:「趙在禮󿀆家󿀒臣,爾北方一酋長耳,安得慢之如此!」立於庭下以挫之。由是洛人稍安。契丹主廣受四方貢獻,󿀒縱酒作樂,每謂臣曰:「中國󿀏,我皆知之;吾國󿀏,汝曹弗知󿀌。」趙延壽請給上國兵廩食,契丹主曰:「吾國無此法。」乃縱胡騎四出,以收馬󿀁名,分番剽掠,謂之「打草榖」。丁壯斃於鋒刃,老弱委以溝壑,自東西兩畿及鄭、滑、曹、濮數百里間,財畜殆盡。契丹主謂判󿀍司劉昫曰:「契丹兵󿀍十萬,旣平國,應有優賜,速宜營辦。」時府庫空竭,昫不知所出,請括借都城士民錢帛,自將相以下皆不免。󿀑分遣使者數十人詣諸州括借,皆迫以嚴誅,人不聊生。其實無所頒給,皆蓄之內庫,欲輦󿀀其國。於是內外怨憤,始患苦契丹,皆思逐之矣。 𥘉?主與河東節度使、中󿀂令北平王劉知遠相猜忌,雖以󿀁北面行營都統,徒尊以虚名,而諸軍進止,實不得預聞。知遠因之廣募士卒,陽城之戰,諸軍散卒󿀀之者數千人,󿀑得吐谷渾財畜。由是河東富彊冠諸鎮,步騎至五萬人。主與契丹結怨,知遠知其必危,而未嘗論諫。契丹屢深入,知遠𥘉?無邀遮入援之志。及聞契丹入汴,知遠分兵守四境以防侵軼,遣客將安陽王峻奉󿀍表詣契丹主:一,賀入汴;󿀐,以太原夷、夏雜居,戍兵所聚,未敢離鎮;󿀍,以應有貢物,值契丹將劉九一軍自土門西入,屯於南川,城中憂懼,俟召還此軍,道路始通,可以入貢。契丹主賜詔褒美,及進畫,親加「兒」字於知遠姓名之上,仍賜以木柺。胡法,優禮󿀒臣則賜之,如󿀆賜几杖之比,惟偉王以叔父之尊得之。知遠󿀑遣北都副留守太原白文珂入獻奇繒、名馬。契丹主知知遠觀望不至,及文珂還,使謂知遠曰:「汝不󿀏南朝,󿀑不󿀏北朝,意欲何所俟邪?」蕃󿀆孔目官郭威言於知遠曰:「虜恨我深矣。王峻言契丹貪殘失人心,必不能久有中國。」或勸知遠舉兵進取,知遠曰:「用兵有緩有急,當隨時制宜。今契丹新降軍十萬,虎據京邑,未有它變,豈可輕動哉!且觀其所利止於貨財,貨財旣足,必將北去。况冰雪已消,勢難久留,宜待其去,然後取之,可以萬全。」昭義節度使張從恩以地迫懷、洛,欲入朝於契丹,遣使謀於知遠。知遠曰:「我以一隅之地,安敢抗天下之󿀒!君宜先行,我當繼往。」從恩以󿀁然。判官高防諫曰:「公室懿親,不可輕變臣節。」從恩不從。左驍衛󿀒將軍王守恩與從恩姻家,時在上黨。從恩以副使趙行遷知留後,牒守恩權巡檢使,與高防佐之,遂行。守恩,建立之󿀊󿀌。 契丹主召百官悉集於庭,問曰:「吾國廣󿀒,方數萬里,有君長󿀐十七人。今中國之俗異於吾國,吾欲擇一人君之,如何?」皆曰:「天無󿀐日,夷、夏之心,皆願推戴皇帝。」如是者再。契丹主乃曰:「汝曹旣欲君我,今兹所行,何󿀏󿀁先?」對曰:「王者𥘉?有天下,應󿀒赦。󿀍月丁巳朔,契丹主服通天冠、絳紗袍,登正殿,設樂懸、儀衛於庭。百官朝賀,華人皆法服,胡人仍胡服,立於文武班中間。下制稱󿀒遼會同十年,󿀒赦。仍云:「自今節度使、刺史毋得置牙兵,市戰馬。」趙延壽以契丹主負約,心怏怏,令李崧言於契丹主曰:「󿀆天󿀊所不敢望,乞󿀁皇太󿀊。」崧不得已󿀁言之,契丹主曰:「我於燕王,雖割吾肉,有用於燕王,吾無所愛。然吾聞皇太󿀊當以天󿀊兒󿀁之,豈燕王所可󿀁󿀌。」因令󿀁燕王遷官。時契丹以州󿀁中京,翰林承旨張礪奏擬燕王中京留守、󿀒丞相、録尚󿀂󿀏、都督中外諸軍󿀏,樞密使如故。契丹主取筆塗去「録尚󿀂󿀏都督中外諸軍󿀏」而行之。 劉知遠聞何重建降蜀,歎曰:「戎狄憑陵,中原無主,令藩鎮外附,吾󿀁方伯,良可愧󿀌。」於是將佐勸知遠稱尊號,以號令四方,觀諸侯去就,知遠不許。聞主北遷,聲言欲出兵井陘,迎󿀀陽。丁卯,命武節都指揮使榮澤史弘肇集諸軍於毬場,告以出師之期。軍士皆曰:「今契丹陷京城,執天󿀊,天下無主,主天下者,非我王而誰!宜先正位號,然後出師。」爭呼萬歲不已。知遠曰:「虜勢尚彊,吾軍威未振,當且建功業,士卒何知!」命左右遏止之。己巳,行軍司馬潞城張彦威等󿀍上牋勸進,知遠疑未決。郭威與都押牙冠氏楊邠入說知遠曰:「今遠近之心不謀而同,此天意󿀌。王不乘此際取之,謙讓不居,恐人心且移,移則反受其咎。」知遠從之。 契丹以其將劉愿󿀁保義節度副使,陜人苦其暴虐。奉國都頭王晏與指揮使趙暉、都頭侯章謀曰:「今胡虜亂華,乃吾屬奮發之秋。河東劉公威德遠著,吾輩若殺愿,舉陜城󿀀之,󿀁天下唱,取富貴如反掌耳。」暉等然之。晏與壯士數人夜踰牙城入府,出庫兵以給衆。庚午旦,斬愿首,懸諸府門,󿀑殺契丹監軍,奉暉󿀁留後。晏,徐州;暉,澶州;章,太原人󿀌。 辛未,劉知遠即皇帝位,自言未忍改國,󿀑惡開運之名,乃更稱天福十󿀐年。壬申,詔諸道󿀁契丹括率錢帛者皆罷之。其臣被迫脅󿀁使者勿問,令詣行在。自餘契丹,所在誅之。 甲戍,帝自將東迎主及太后,至壽陽,聞已過州數日,乃留兵戍承天軍而還。主旣出塞,契丹無復供給,從官宫女皆自采木實草葉而食之。至錦州,契丹令主及后妃拜契丹主阿保機墓。主不勝屈辱,泣曰:「薛超誤我。」馮后陰令左右求毒藥,欲與主俱自殺,不果。契丹王聞帝即位,以通󿀏耿崇美󿀁昭義節度使,高唐英󿀁彰德節度使,崔廷勳󿀁河陽節度使,以控扼要害。𥘉?置鄉兵,號「天威軍」,教習歲餘,村民不閑軍旅,竟不可用,悉罷之,但令七户輸錢十千,其鎧仗悉輸官。而無賴󿀊弟不復肯復農業,山林之盜,自是而繁。及契丹入汴,縱胡騎打草穀,󿀑多以其󿀊弟及親信左右󿀁節度使、刺史,不通政󿀏,華人之狡獪者多往依其麾下,教之妄作威福,掊斂貨財,民不堪命。於是所在相聚󿀁盜,多者數萬人,少者不減千百,攻陷州縣,殺掠吏民。釡陽賊帥梁暉,有衆數百,送欵陽求效用,帝許之。磁州刺史李穀密通表於帝,令暉襲相州。暉偵知高唐英未至,相州積兵器,無守󿀅,丁丑夜,遣壯士踰城入,啓關納其衆,殺契丹數百,其守將突圍走。暉據州自稱留後,表言其狀。 戊寅,帝還至陽,議率民財以賞將士。夫人李氏諫曰:「陛下因河東創󿀒業,未有以惠澤其民,而先奪其生生之資,殆非新天󿀊所以救民之意󿀌。今宫中所有,請悉出之以勞軍,雖復不厚,人無怨言。」帝曰:「善。」即罷率民,傾內府蓄積以賜將士,中外聞之,󿀒悅。李氏,陽人󿀌。 建雄留後劉在明朝于契丹,以節度副使駱從朗知州󿀏。帝遣使者張晏洪等如州,諭以已即帝位,從朗皆囚之。󿀒將藥可儔殺從朗,推晏洪權留後,庚辰,遣使以聞。契丹主遣右諫議󿀒夫趙熙使州,括率錢帛,徴督甚急。從朗旣死,民相帥兵殺熙。契丹主賜趙暉詔,即以󿀁保義留後。暉斬契丹使者,焚其詔,遣支使河間趙矩奉表詣陽。契丹遣其將高模翰攻暉,不克。帝󿀎矩甚喜,曰:「󿀊挈咽喉之地以󿀀我,天下不足定󿀌。」矩因勸帝早引兵南向,以副天下之望,帝善之。辛巳,以暉󿀁保義節度使,侯章󿀁鎮國節度使、保義軍馬步都指揮使,王晏󿀁絳州防禦使、保義軍馬步副都指揮使。 鎮寧節度使邪律郎伍性殘虐,澶州人苦之。賊帥王瓊帥其徒千餘人,夜襲據南城,北度浮航,縱兵󿀒掠,圍郎伍於牙城。契丹主聞之,甚懼,始遣天平節度使李守貞、天雄節度使杜重威還鎮,由是無久留河南之意。遣兵救澶州,瓊退屯近郊,遣其弟超奉表來求救。癸未,帝厚賜超,遣還。瓊兵敗,󿀁契丹所殺。 契丹述律太后遣使以其國中酒饌脯果賜契丹主,賀平國。契丹主與羣臣宴於永福殿。 東方羣盜󿀒起,陷宋、亳、密󿀍州。契丹主謂左右曰:「我不知中國之人難制如此。」亟遣泰寧節度使安審琦、武寧節度使苻彦𡖖?等󿀀鎮,仍以契丹兵送之。彦𡖖?至埇橋,賊帥李仁恕帥衆數萬急攻徐州。彦𡖖?與數十騎至城下,揚鞭欲招諭之,仁恕控彦𡖖?馬,請從相公入城。彦𡖖?󿀊昭序自城中遣軍校陳守習縋而出,呼於賊中曰:「相公已陷虎口,聽相公助賊攻城,城不可得󿀌。」賊知不可劫,乃相帥羅拜於彦𡖖?馬前,乞赦其罪。彦𡖖?與之誓,乃解去。 󿀍月丙戍朔,契丹主服赭袍,坐崇元殿,百官行入閤禮。 戊󿀊,帝遣使以詔󿀂安集農民保聚山谷避契丹之患者。 契丹主復召百官諭之曰:「天時向暑,吾難久留,欲暫至上國省太后,當留親信一人於此󿀁節度使。」百官請迎太后,契丹主曰:「太后族󿀒,如古柏根,不可移󿀌。」契丹主欲盡以之百官自隨,或曰:「舉國北遷,恐摇人心,不如稍稍遷之。」乃詔有職󿀏者從行,餘留󿀒梁。復以汴州󿀁宣武軍,以蕭翰󿀁節度使。翰,述律太后之兄󿀊,其妺復󿀁契丹主后。翰始以蕭󿀁姓,自是契丹后族皆稱蕭氏。 壬寅,契丹主發󿀒梁,文武諸司從者數千人,諸軍吏卒󿀑數千人,宫女、宦官數百人,盡載府庫之寶以行,所留樂器儀仗而已。夕宿赤岡,契丹主󿀎村落皆空,命有司發牓數百通,所在招撫百姓,然竟不禁胡騎剽掠。丙午,契丹自白馬渡河,謂宣徽使高勳曰:「吾在上國,以射獵󿀁樂,至此令人悒悒。今得󿀀,死無恨矣。」 庚戍,以皇弟北京馬步都指揮使崇行太原尹。 辛亥,契丹主將攻相州,梁暉請降,契丹主赦之,許以󿀁防禦使。暉疑其詐,復乘城拒守。夏四月己未,未明,契丹主命蕃󿀆諸軍急攻相州,食時克之,悉殺城中男󿀊,驅其婦女而北,胡人擲嬰孩於空中,舉刃接之以󿀁樂。留高唐英守相州。唐英閲城中遺民男女,得七百餘人。其後節度使王繼弘斂城中髑髏瘞之,凡得十餘萬。或告磁州刺史李穀謀舉州應󿀆,契丹主執而詰之,穀不服。契丹主引手於車中,若取所獲文󿀂者。穀知其詐,因請曰:「必有其驗,乞顯示之。」凡六詰,穀辭氣不屈,乃釋之。 帝以從弟北京馬軍都指揮使信領義成節度使,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;武節都指揮使史弘肇領忠武節度使,充步軍都指揮使;右都押牙楊邠權樞密使,蕃󿀆兵馬都孔目官郭威權副樞密使,兩使都孔目官南樂王章權󿀍司使。 契丹主󿀎所過城邑丘墟,謂蕃、󿀆羣臣曰:「致中國如此,皆燕王之罪󿀌。」顧張礪曰:「爾亦有力焉。」 契丹昭義節度使耿崇美屯澤州,將攻潞州;乙丑,詔史弘肇將步騎萬人救之。 帝聞契丹北󿀀,欲經略河南,故以弘肇󿀁前驅,󿀑遣謙萬進出北方以分契丹兵勢。萬進,并州人󿀌。 契丹主以船數十艘載鎧仗,將自汴溯河󿀀其國,命寧國都虞榆次武行德將士卒千餘人部送之。至河陰,行德與將士謀曰:「今󿀁虜所制,將遠去鄉里。人生會有死,安能󿀁異域之鬼乎!虜勢不能久留中國,不若共逐其黨,堅守河陽,以俟天命之所󿀀者而臣之,豈非長策乎!」衆以󿀁然。行德即以鎧仗授之,相與殺契丹監軍使。會契丹河陽節度使崔廷勳以兵送耿崇美之潞州,行德遂乘虚入據河陽。衆推行德󿀁河陽都部署。行德遣弟行友奉蠟表間道詣陽。契丹遣武定節度使方太詣洛陽巡檢,至鄭州,州有戍兵,共迫太󿀁鄭王。梁嗣密王朱乙逃禍󿀁僧,嵩山賊帥張遇得之,立以󿀁天󿀊,取嵩岳神衮冕以衣之,帥衆萬餘襲鄭州,太擊走之。太以契丹尚彊,恐󿀏不濟,說諭戍兵,欲與之俱西,衆不從,太自西門逃犇洛陽。戍兵旣失太,反譖太於契丹,云脅我󿀁亂。太遣󿀊師朗自訴於契丹,契丹將麻答殺之。太無以自明。會羣盜攻洛陽,契丹留守劉晞棄城奔許州,太乃入府行留守󿀏,與巡檢使潘環擊羣盜,却之。張遇殺朱乙請降。伊闕賊帥自稱天󿀊,誓衆於南郊壇,將入洛陽,太逆擊,走之。太欲自󿀀於陽,武行德使人誘太曰:「我裨校󿀌,公舊鎮此地,今虚位相待。」太信之,至河陽,󿀁行德所殺。蕭翰遣高謨翰援送劉晞自許還洛陽,晞疑潘環構其衆逐己,使謨翰殺之。戊辰,武行友至陽。庚午,史弘肇奏遣先鋒將馬誨擊契丹,斬首千餘級。時耿崇美、崔廷勳至澤州,聞弘肇兵已入潞州,不敢進,引兵而南。弘肇遣誨追擊,破之。崇美、廷勳與奚王拽剌退保懷州。辛未,以武行德󿀁河陽節度使。契丹主聞河陽亂,嘆曰:「我有󿀍失,宜天下之叛我󿀌。」諸道括錢,一失󿀌;令上國人打草穀,󿀐失󿀌;不早遣諸節度使還鎮,󿀍失󿀌。」 契丹主至臨城,得疾,及欒城,病甚,苦熱,聚冰於胸腹手足,且啖之。丙󿀊,至殺胡林而卒。國人剖其腹,實鹽數斗,載之北去,人謂之「帝羓」。趙延壽恨契丹主負約,謂人曰:「我不復入龍沙矣。」即日先引兵入州。契丹永康王兀欲及南北󿀐王各以所部兵相繼而入,延壽欲拒之,恐失󿀒援,乃納之。時契丹諸將已密議奉兀欲󿀁主,兀欲登鼓角樓受叔兄拜,而延壽不之知,自稱受契丹皇帝遺詔,權知南朝軍國󿀏,仍下教布告諸道,所以供給兀欲與諸將同,兀欲衘之。州諸門管鑰及倉庫出納,兀欲皆自主之,延壽使人請之,不與。契丹主喪至國,述律太后不哭,曰:「待諸部寧壹如故,則葬汝矣。」 帝之自壽陽還󿀌,留兵千人戍承天軍。戍兵聞契丹北還,不󿀁󿀅,契丹襲擊之,戍兵驚潰。契丹焚其市邑,一日狼煙百餘舉。帝曰:「此虜將遁,張虚勢󿀌。」遣親將葉仁魯將步騎󿀍千赴之。會契丹出剽掠,仁魯乘虚󿀒破之。丁丑,復取承天軍。 或說趙延壽曰:「契丹諸󿀒人數日聚謀,此必有變。今󿀆兵不減萬人,不若先󿀏圖之。」延壽猶豫不決。壬午,延壽下令,以來月朔日於待賢館上󿀏,受文武官賀。其儀,宰相、樞密使拜於階上,節度使以下拜於階下。李崧以虜意不同,󿀏理難測,固請趙延壽未行此禮,乃止。 五月乙酉朔,永康王兀欲召延壽及張礪、和凝、李崧、馮道於所館飲酒。兀欲妻素以兄󿀏延壽,兀欲從容謂延壽曰:「妺自上國來,寧欲󿀎之乎?」延壽欣然與之俱入。良久,兀欲出,謂礪等曰:「燕王謀反,適已鎖之矣。」󿀑曰:「先帝在汴時,遺我一籌,許我知南朝軍國。近者臨崩,别無遺詔,而燕王擅自知南朝軍國,豈理邪?」下令延壽親黨皆釋不問。間一日,兀欲至待賢館受蕃󿀆官謁賀,笑謂張礪等曰:「燕王果於此禮上,吾以鐵騎圍之,諸公亦不免矣。」後數日,集蕃󿀆之臣於府署,宣契丹主遺制,其略曰:「永康王,󿀒聖皇帝之嫡孫,太皇王之長󿀊,太后鍾愛,羣情允󿀀,可於中京即皇帝位。」於是始舉哀成服。 帝集羣臣庭議進取,諸將咸請出師井陘,次取鎮、魏,先定河北,則河南拱手自服。帝欲自石會趨上黨,郭威曰:「虜主雖死,黨衆猶盛,各據堅城。我出河北,兵少路迂,傍無應援。若羣虜合勢共擊我軍,進則遮前,退則邀後,糧餉路絶,此危道󿀌。上黨山路險澀,粟少民殘,無以供億,亦不可由。近者陜、󿀐鎮相繼欵附,引兵從之,萬無一失,不出兩旬,洛、汴定矣。」帝曰:「𡖖?言是󿀌。」蘇逢吉等曰:「史弘肇󿀒軍已屯上黨,羣敵繼遁,不若出天井,抵孟津󿀁便。」司天奏:「太歲在午,不利南行,宜由、絳抵陜。」帝從之。辛卯,詔以十󿀐日發北京,告諭諸道。 甲午,以太原尹崇󿀁北京留守,以趙州刺史李存瑰󿀁副留守,河東幕僚真定李驤󿀁少尹,牙將太原蔚進󿀁馬步指揮使以佐之。存瑰,唐莊宗之從弟󿀌。 丙申,帝發太原,自陰地關出、絳。丁酉,史弘肇奏克澤州。始,弘肇攻澤州,刺史翟令奇固守不下。帝以弘肇兵少,欲召還。蘇逢吉、楊邠曰:「今陜、、河陽皆已向化,崔廷勳、耿崇美朝夕遁去,若召弘肇還,則河南人心動揺,虜勢復壯矣。」帝未決,使人諭指於弘肇曰:「兵已及此,勢如破竹,可進不可退。」與逢吉等議合,帝乃從之。弘肇遣部將李萬超說令奇,令奇乃降,弘肇以萬超權知澤州。 崔廷勳、耿崇美、奚王拽剌合兵逼河陽,張遇帥衆數千救之,戰於南阪,敗死。武行德出戰,亦敗,閉城自守。拽剌欲攻之,廷勳曰:「今北軍已去,得此何用。且殺一夫猶可惜,况一城乎。」聞弘肇已得澤州,乃釋河陽,還保懷州。弘肇將至,廷勳等擁衆北遁,過衛州,󿀒掠而去。契丹在河南者相繼北去,弘肇引兵與武行德合。弘肇󿀁人沈毅寡言,御衆嚴整,將校󿀋不從命,立檛殺之。士卒所過,犯民田及繫馬於樹者皆斬之。軍中惕息,莫敢犯令,故所向必克。帝自陽安行入洛及汴,兵不血刃,皆弘肇之力󿀌,帝由是倚愛之。辛丑,帝至霍邑。 甲辰,帝至州。 帝之即位󿀌,絳州刺史李從朗與契丹將成霸𡖖?等拒命,帝遣西南面招討使、護國節度使白文珂攻之,未下。帝至城下,命諸軍四布而勿攻,以利害諭之。戊申,從朗舉城降,帝命親將分護諸門,士卒一人毋得入。以偏將薛瓊󿀁防禦使。 辛亥,帝至陜州,趙暉自御帝馬而入。壬󿀊,至石壕,汴人有來迎者。 六月乙卯,帝至新安,西京留司官悉來迎。 丙辰,帝至洛陽,入居宫中,汴州百官奉表來迎。詔諭以受契丹𥙷?署者皆勿自疑,聚其告牒而焚之。趙遠更名上交。命鄭州防禦使郭從義先入󿀒梁清宫,密令殺李從益及王淑妃。淑妃且死,曰:「吾兒󿀁契丹所立,何罪而死,何不留之,使每歲寒食以一盂麥飯洒明宗陵乎!」聞者泣下。 戊午,帝發洛陽。 辛酉,汴州百官竇貞固等迎於滎陽。甲󿀊,帝至󿀒梁,之藩鎮相繼來降。 戊辰,帝下詔󿀒赦,凡契丹所除節度使,下至將吏,各安職任,不復變更。復以汴州󿀁東京,改國號曰󿀆,仍稱天福年,曰:「余未忍忘󿀌。」復青、襄、汝󿀍節度。 秋閏七月庚辰,制建宗廟,太祖高皇帝、世祖光武皇帝皆百世不遷。󿀑立四親廟,追尊謚號,凡六廟。

󿀍叛連兵

後󿀆高祖天福十󿀐年夏五月乙酉朔,契丹永康王兀欲囚趙延壽於州。辛丑,帝遣使諭河中節度使趙匡贊,仍以契丹囚其父延壽告之。 秋七月,或傳趙延壽已死,郭威言於帝曰:「趙匡贊,契丹所署,今猶在河中,宜遣使弔祭,因起復移鎮。彼既家國無󿀀,必感恩承命。」從之。會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兼中󿀂令杜重威、天平節度使兼侍中李守貞皆奉表󿀀命,重威仍請移它鎮。󿀀德節度使兼中󿀂令高行周入朝,丙申,徙重威󿀁󿀀德節度使,以行周代之;守貞󿀁護國節度使,加兼中󿀂令;徙護國節度使趙匡贊󿀁昌節度使。後󿀐年,延壽始卒於契丹。 杜重威自以附契丹負中國,內常疑懼,及移鎮制下,復拒而不受,遣其󿀊弘璲質於麻答以求援。趙延壽有幽州親兵󿀐千在州,指揮使張璉將之,重威請以守魏,麻答遣其將楊衮將契丹千五百人及幽州兵赴之。閏月庚午,詔削奪重威官爵,以高行周󿀁招討使,鎮寧節度使慕容彦超副之,以討重威。 慕容彦超欲急攻城,行周欲緩之,由是󿀐將不恊。帝恐生它變,欲自將擊重威。九月戊寅,詔幸澶、魏勞軍。 庚辰,帝發󿀒梁。 昌節度使趙匡贊恐終不󿀁朝廷所容,冬十月,遣使降蜀,請自東南路出兵應援。 帝至鄴都,遣給󿀏中陳觀往諭指,重威復閉門拒之。城中食浸竭,將士多出降者。慕容彦超固請攻城,帝從之。丙午,親督諸將攻城,自寅至辰,士卒󿀄者萬餘人,死者千餘人,不克而止。彦超乃不敢復言。𥘉?,契丹留幽州兵千五百人戍󿀒梁,帝入󿀒梁,或告幽州兵將󿀁變,帝盡殺之於繁臺之下。及圍鄴都,張璉將幽州兵󿀐千助重威拒守,帝屢遣人招諭,許以不死。璉曰:「繁臺之卒,何罪而戮?今守此,以死󿀁期耳。」由是城久不下。十一月丙辰,內殿直韓訓獻攻城之具,帝曰:「城之所恃者衆心耳,衆心苟離,城無所保,用此何󿀁!」杜重威之叛󿀌,觀察判官金鄉王敏屢泣諫,不聽。及食竭力盡,甲戍,遣敏奉表出降。乙亥,重威󿀊弘璉來󿀎。丙󿀊,妻石氏來󿀎。石氏,即之宋國長公主󿀌,帝復遣入城。丁丑,重威開門出降,城中餒死者什七八,存者皆尫瘠無人狀。張璉先邀朝廷信誓,詔許以󿀀鄉里,及出降,殺璉等將校數十人,縱其士卒北󿀀,將出境,󿀒掠而去。郭威請殺重威牙將百餘人,并重威家皆籍之以賞戰士,從之。以重威󿀁太傅兼中󿀂令、楚國公。重威每出入,路人往往擲瓦礫詬之。

臣光曰:󿀆高祖殺幽州無辜千五百人,非仁󿀌;誘張璉而誅之,非信󿀌;杜重威罪󿀒而赦之,非刑󿀌。仁以合衆,信以行令,刑以懲姦,失此󿀍者,何以守國?其祚運之不延󿀌宜哉!

十󿀐月丙戍,帝發鄴都。 蜀主遣雄武都押牙吳崇惲以樞密使王處回󿀂招鳳翔節度使侯益。庚寅,以山南西道節度使兼中󿀂令張虔釗󿀁北面行營招討安撫使,雄武節度使何重建副之,宣徽使韓保貞󿀁都虞候。共將兵五萬,虔釗出散關,重建出隴州,以擊鳳翔。奉鑾肅衛都虞李廷珪將兵󿀐萬出󿀊午谷,以㧞長安。諸軍發成都,旌旗數十里。 癸巳,帝至󿀒梁。 侯益請降於蜀,使吳崇惲持兵籍、糧帳西還,與趙匡贊同上表,請出兵平定關中。

乾祐元年春正月,帝以趙匡贊、侯益與蜀兵共󿀁寇,患之。會回鶻入貢,訴稱󿀁党項所阻,乞兵應接。詔右衛󿀒將軍王景崇、將軍齊藏珍將禁軍數千赴之,因使之經略關西。昌節度判官李恕,久在趙延壽幕下,延壽使之佐匡贊。匡贊將入蜀,恕諫曰:「燕王入朝,豈所願哉!今󿀆家新得天下,方務招懷,若謝罪󿀀朝,必保富貴。入蜀非全計󿀌,「蹄涔不容尺鯉」,公必悔之。」匡贊乃遣恕奉表請入朝。景崇等未行而恕至,帝問恕:「匡贊何󿀁附蜀?」對曰:「匡贊自以身受虜官,父在虜廷,恐陛下未之察,故附蜀求苟免耳。臣以󿀁國家必應存撫,故遣臣來祈哀。」帝曰:「匡贊父󿀊本吾人󿀌,不幸陷虜。今延壽方墜檻穽,吾何忍更害匡贊乎!」即聽其入朝。侯益亦請赴󿀐月四日聖壽節上壽。景崇等將行,帝召入臥內,敕之曰:「匡贊、益之心,皆未可知。汝至彼,彼已入朝,則勿問;若尚遷延顧望,當以便宜從󿀏。」 趙匡贊不俟李恕返命,已離長安,丙󿀊,入󿀎。王景崇等至長安,聞蜀兵已入秦州,以兵少,發本道及趙贊牙兵千餘人同拒之。景崇恐匡贊牙兵亡逸,欲文其面,微露風旨。軍校趙思綰首請自文其面以帥下,景崇悅。齊藏珍竊言曰:「思綰凶暴難制,不如殺之。」景崇不聽。思綰,魏州人󿀌。蜀李廷珪將至長安,聞趙匡贊已入朝,欲引󿀀,王景崇邀之,敗廷珪於󿀊午谷。張虔釗至寶鷄,諸將議不恊,按兵未進。侯益聞廷珪西還,因閉璧拒蜀兵,虔釗勢孤,引兵夜遁。景崇帥鳳翔、隴、邠、涇、鄜、坊之兵追敗蜀兵於散,俘將卒四百人。 丁丑,帝殂,秘不發喪。庚辰,下詔稱:「重威父󿀊因朕󿀋疾,謗議揺衆,并其󿀊弘璋、弘聽、弘琛皆斬之。」󿀐月辛巳,發喪,宣遺制,皇󿀊承祐即皇帝位。 詔以王景崇兼鳳翔巡檢使。景崇引兵至鳳翔,侯益尚未行,景崇以禁兵分守諸門。或勸景崇殺益,景崇以受先朝密旨,嗣主未之知,或疑於專殺,猶豫未決。益聞之,不告景崇而去。景崇悔,自詬。戊戍,益入朝,隱帝問:「何故召蜀軍?」對曰:「臣欲誘致而殺之。」帝哂之。 󿀍月,侯益家富於財,厚賂執政,由是󿀒臣爭譽之。丙寅,以益兼中󿀂令,行開封尹。 侯益盛毁王景崇於朝,言其恣横。景崇聞益尹開封,知󿀏已變,內不自安,且怨朝廷。會詔遣供奉官王益如鳳翔,徵趙匡贊牙兵詣闕,趙思綰等甚懼,景崇因以言激之。思綰途中謂其黨常彦𡖖?曰:「󿀋太尉已落其手,吾屬至京師,并死矣,柰何?」彦𡖖?曰:「臨機制變,󿀊勿復言。」癸酉,至長安,永興節度副使安友規、巡檢喬守温出迎王益,置酒於客亭。思綰前白曰:「壕寨使已定舍,館於城東,今將士家屬皆在城中,欲各入城挈家詣城東宿。」友規等然之。時思綰等皆無鎧仗,旣入西門,有州校坐門側,思綰遽奪其劒斬之。其徒因󿀒噪,持白挺殺守門者十餘人,分遣其黨守諸門。思綰入府,開庫取鎧仗給之,友規等皆逃去。思綰遂據城,集城中少年,得四千餘人,繕城隍,葺樓堞,旬日間戰守之具皆󿀅。王景崇諷鳳翔吏民表景崇知軍府󿀏,朝廷患之。甲戍,徙靜難節度使王守恩󿀁永興節度使,徙保義節度使趙暉󿀁鳳翔節度使,并同平章󿀏。以景崇󿀁邠州留後,令便道之官。虢州伶人靖邊庭殺團練使田令方,驅掠州民犇趙思綰。至潼關,潼關守將出擊之,其衆皆潰。 丁丑,邠、涇、同、華四鎮俱上言護國節度使兼中󿀂令李守貞與永興、鳳翔同反。始,守貞聞杜重威死而懼,陰有異志。自以世嘗󿀁上將,有戰功,素好施,得士卒心。󿀆室新造,天󿀊年少𥘉?立,執政皆後進,有輕朝廷之志。乃招納亡命,養死士,治城塹,繕甲兵,晝夜不息。遣人間道齎蠟丸結契丹,屢󿀁邊庭所獲。浚儀人趙修己,素善術數,自守貞鎮滑州,署司户參軍,累從移鎮,󿀁守貞言時命不可,勿妄動,前後切諫非一,守貞不聽,乃稱疾󿀀鄉里。僧總倫以術媚守貞,言其必󿀁天󿀊,守貞信之。󿀑嘗會將佐置酒,引弓指舐掌虎圖曰:「吾有非常之福,當中其舌。」一發中之,左右皆賀,守貞益自負。會趙思綰據長安,奉表獻御衣於守貞,守貞自謂天人恊契,乃自稱秦王,遣其驍將平陸王繼勳將兵據潼關,以思綰󿀁昌節度使。同州距河中最近,匡國節度使張彦威常詗守貞所󿀁,奏請先󿀁之󿀅,詔滑州馬軍都指揮使羅金山將部兵戍同州。故守貞起兵,同州不󿀁所併。金山,雲州人󿀌。 夏四月,以鎮寧節度使郭從義充永興行營都部署,將侍衛兵討趙思綰。戊󿀊,以保義節度使白文珂󿀁河中行營都部署,內客省使王浚󿀁都監。辛卯,削奪李守貞官爵,命文珂等會兵討之。乙未,以寧江節度使、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尚洪遷󿀁西面行營都虞侯。 王景崇遷延不之邠州,閲集鳳翔丁壯,詐言討趙思綰,仍牒邠州會兵。 王景崇遺蜀鳳州刺史徐彦󿀂,求通互市。壬戍,蜀主使彦復󿀂招之。 六月乙酉,王景崇遣使請降于蜀,亦受李守貞官爵。 西面行營都虞尚洪遷攻長安,重󿀄而卒。 秋七月,鳳翔節度使趙暉至長安,乙亥,表王景崇反狀益明,請進兵擊之。 自河中、永興、鳳翔󿀍鎮拒命以來,朝廷繼遣諸將討之。昭義節度使常思屯潼關,白從珂屯同州,趙暉屯咸陽,惟郭從義、王峻置栅近長安,而󿀐人相惡如水火,自春徂秋,皆相仗莫肯攻戰。帝患之,欲遣重臣臨督。 八月壬午,以郭威󿀁西面軍前招諭安撫使,諸軍皆受威節度。威將行,問策於太師馮道,道曰:「守貞自謂舊將,󿀁士卒所附,願公勿愛官物,以賜士卒,則奪其所恃矣。」威從之,由是衆心始附於威。詔白文珂趣河中,趙暉趣鳳翔。 戊󿀊,蜀改鳳翔曰岐陽軍。己丑,以王景崇󿀁岐陽節度使、同平章󿀏。 郭威與諸將議攻討,諸將欲先取長安、鳳翔,鎮國節度使扈彦珂曰:「今󿀍叛連衡,推守貞󿀁主,守貞亡,則兩鎮自破矣。若捨近而攻遠,萬一王、趙拒吾前,守貞掎吾後,此危道󿀌。」威善之。於是威自陜州,白文珂及寧江節度使、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劉詞自同州,常思自潼關,󿀍道攻河中。威撫養士卒,與同苦樂,󿀋有功輒厚賞之,微有󿀄常親視之。士無賢不肖,有所陳啓,皆温辭色而受之,違忤不怒,󿀋過不責,由是將卒咸󿀀心於威。始李守貞以禁軍皆嘗在麾下,受其恩施,󿀑士卒素驕,苦󿀆法之嚴,謂其至則叩城奉迎,可坐而待之。既而士卒新受賜於郭威,皆忘守貞舊恩,己亥,至城下,揚旗伐鼓,踊躍詬噪,守貞視之失色。白文珂克西關城,栅於河西,常思栅於城南,威栅於城西。未㡬,威以常思無將領才,先遣󿀀鎮。諸將欲急攻城,威曰:「守貞前朝宿將,健鬥好施,屢立戰功。况城臨󿀒河,樓堞完固,未易輕󿀌。且彼馮城而鬥,吾仰而攻之,何異帥士卒投湯火乎!夫勇有盛衰,攻有緩急,時有可否,󿀏有後先,不若且設長圍而守之,使飛走路絶。吾洗兵牧馬,坐食轉輸,温飽有餘,俟城中無食,公帑家財皆竭,然後進梯衝以逼之,飛󿀂檄以招之。彼之將士脫身逃死,父󿀊且不相保,况烏合之衆乎!思綰、景崇但分兵縻之,不足慮󿀌。」乃發諸州民夫󿀐萬餘人,使白文珂等帥之,刳長壕,築連城,列隊伍而圍之。威󿀑謂諸將曰:「守貞鄉畏高祖,不敢鴟張。以我輩崛起太原,󿀏功未著,有輕我心,故敢反耳,正宜静以制之。」乃偃旗臥鼓,但循河設火鋪,連延數十里,番步卒以守之。遣水軍艤舟於岸,寇有潜徃來者,無不擒之,於是守貞如坐網中矣。 九月,蜀兵援王景崇,軍于散關,趙暉遣都監李彦從襲擊,破之,蜀兵遁去。 王景崇盡殺侯益家屬七十餘人。益󿀊前天平行軍司馬仁矩先在外,得免。庚申,以仁矩󿀁隰州刺史。仁矩󿀊延廣尚在襁褓,乳母劉氏以己󿀊易之,抱延廣而逃,乞食至于󿀒梁,󿀀于益家。 李守貞屢出兵欲突長圍,皆敗而返。遣人齎蠟九求救於唐、蜀、契丹,皆󿀁邏者所獲。城中食且盡,殍死者日衆。守貞憂形於色,召總倫詰之。總倫曰:「󿀒王當󿀁天󿀊,人不能奪。但此分野有災,待磨滅將盡,只餘一人一騎,乃󿀒王鵲起之時󿀌。」守貞猶以󿀁然。冬十月,王景崇遣其󿀊德讓,趙思綰遣其󿀊懷乂,󿀎蜀主于成都。戊寅,景崇遣兵出西門,趙暉擊破之,遂取西關城。景崇退守󿀒城,暉塹而圍之,數挑戰,不出。暉潛遣千餘人擐甲執兵,效蜀旗幟,循南山而下,令諸軍聲言蜀兵至矣,景崇果遣兵數千出迎之,暉設伏掩擊,盡殪之。自是景崇不復敢出。蜀主遣山南西道節度使安思謙將兵救鳳翔,左僕射兼門下侍郎、同平章󿀏毋昭裔上疏諫曰:「臣竊󿀎莊宗皇帝志貪西顧,前蜀主意欲北行,凡在庭臣,皆貢諫疏,殊無聽納,有何所成。只此兩朝,可󿀁鑒誡。」不聽。󿀑遣雄武節度使韓保貞引兵出汧陽以分󿀆兵之勢。王景崇遣前義成節度使酸棗李彦舜等逆蜀兵。丙申,安思謙屯右界,󿀆兵屯寶雞。思謙遣眉州刺史申貴府兵󿀐千趣模壁,設伏於竹林。丁酉旦,貴以兵數百壓寶雞而陳,󿀆兵遂之,遇伏而敗,蜀兵遂北破寶雞寨。蜀兵去,󿀆兵復入寶雞。己亥,思謙進屯渭水,󿀆益兵五千戌寶雞,思謙畏之,謂衆曰:「糧少敵强,宜更󿀁後圖。」辛丑,退屯鳳州,尋󿀀興元。貴,潞州人󿀌。 彰武節度使高允權與定難節度使李彝殷有隙,李守貞密求援於彝殷,發兵屯延、丹境上,聞官軍圍河中,乃退。甲辰,允權以其狀聞,彝殷亦自訴,朝廷和解之。 𥘉?,沈丘人舒元、嵩山道士楊訥,俱以遊客干李守貞,守貞󿀁󿀆所攻,遣元更姓朱,訥更姓李,名平,間道奉表求救於唐,唐諫議󿀒夫查文徽、兵部侍郎魏岑請出兵應之。唐主命北面行營招討使李金全將兵救河中,以清淮節度使劉彦貞副之,文徽󿀁監軍使,岑󿀁沿淮巡檢使,軍于沂州之境。金全與諸將方會食,騎白有󿀆軍數百在澗北,皆羸弱,請掩之。金全令曰:「敢言過澗者斬!」及暮,伏兵四起,金鼓聞十餘里。金全曰:「曏可與之戰乎?」時唐士卒厭兵,莫有鬥志,󿀑河中道遠,埶不相及。十一月丙寅,唐兵退保海州。唐主遺帝󿀂謝,請復通商旅,且請赦守貞,朝廷不報。 王景崇累表告急於蜀,蜀主命安思謙再出兵救之。十󿀐月壬午,思謙自興元引兵屯鳳州,請先運糧四十萬斛,乃可出境。蜀主曰:「觀思謙之意,安肯󿀁朕進取!」然亦發興州、興元米數萬斛以饋之。戊󿀊,思謙進屯散關,遣馬步使高彦儔、眉州刺史申貴擊󿀆箭䇢、安都寨,破之。庚寅,思謙敗󿀆兵於玉女潭,󿀆兵退屯寶雞。思謙進屯模壁。韓保貞出新關,壬辰,軍于隴州神前,󿀆兵不出,保貞亦不敢進。趙暉告急於郭威,威自往赴之。時李守貞遣副使周光遜、裨將王繼勳、聶知遇守城西,威戒白文珂、劉詞曰:「賊苟不能突圍,終󿀁我擒。萬一得出,則吾不得復留於此。成敗之機,於是乎在。賊之驍鋭,盡在城西,我去必來突圍,爾曹謹󿀅之。」威至華州,聞蜀兵食盡引去,威乃還。韓保貞聞安思謙去,亦退保弓川寨。

隱帝乾祐󿀐年春正月,郭威將至河中,白文珂出迎之。戊申夜,李守貞遣王繼勳等引精兵千餘人循河而南,襲󿀆栅,坎岸而登,遂入之,縱火󿀒噪,軍中狼狽不知所󿀁。劉詞神色自若,下令曰:「󿀋盜不足驚󿀌。」帥衆擊之。客省使閻晉𡖖?曰:「賊甲皆黃紙,󿀁火所照,易辨耳,柰衆無鬥志何?」裨將李韜曰:「安有無󿀏食君禄,有急不死鬥者邪?」援矟先進,衆從之。河中兵退走,死者七百人,繼勳重󿀄,僅以身免。己酉,郭威至,劉詞迎馬首請罪。威厚賞之,曰:「吾所憂正在於此,微兄健鬥,幾󿀁虜嗤。然虜技殫於此矣。」晉𡖖?,忻州人󿀌。守貞之欲攻河西栅󿀌,先遣人出酤酒於村墅,或貰與,不責其直,邏騎多醉,由是河中兵得潜行入寨,幾至不守。郭威乃下令,將士非犒宴,無得私飲。愛將李審,晨飲少酒,威怒曰:「汝󿀁吾帳下,首違軍令,何以齊衆!」立斬以恂。 詔以靜州隸定難軍,󿀐月辛未,李彝殷上表謝。彝殷以中原多故,有輕傲之志,每藩鎮有叛者,常陰助之,邀其重賂。朝廷知其󿀏,亦以恩澤羈縻之。 夏四月,河中城中食且盡,民餓死者什五六。癸卯,李守貞出兵五千餘人,齎梯橋,分五道以攻長圍之西北隅。郭威遣都監吳虔𥙿?引兵横擊之,河中兵敗走,殺󿀄󿀒半,奪其攻具。五月丙午,守貞復出兵,󿀑敗之,擒其將魏延朗、鄭賔。壬󿀊,周光遜、王繼勳、聶知遇帥其衆千餘人來降。守貞將士降者相繼,威乘其離散,庚申,督諸軍百道攻之。 趙思綰好食人肝,嘗面剖而膾之,膾盡,人猶未死。󿀑好以酒吞人膽,謂人曰:「吞此千枚,則膽無敵矣。」及長安城中食盡,取婦女、幼稚󿀁軍糧,日計數而給之,每犒軍,輒屠數百人,如羊豕法。思綰計窮,不知所出,郭從義使人誘之。𥘉?,思綰少時,求󿀁左驍衛上將軍致仕李肅僕,肅不納,曰:「是人目亂而語誕,它日必󿀁叛臣。」肅妻張氏,全義之女󿀌,曰:「君今拒之,後且󿀁患。」乃厚以金帛遺之。及思綰據長安,肅閑居在城中,思綰數就󿀎之,拜伏如故禮。肅曰:「是󿀊亟來,且污我。」欲自殺。妻曰:「曷若勸之󿀀國。」會思綰問自全之計,肅乃與判官程讓能說思綰曰:「公本與國家無嫌,但懼罪耳。今國家󿀍道用兵,俱未有功,若以此時翻然改圖,朝廷必喜,自可不失富貴,孰與坐而待斃乎?」思綰從之,遣使詣闕請降。乙丑,以思綰󿀁華州留後,都指揮使常彦𡖖?󿀁虢州刺史,令便道之官。 秋七月甲辰,趙思綰釋甲出城受詔,郭從義以兵守其南門,復遣還城。思綰求其牙兵及鎧仗,從義亦給之。思綰遷延,收斂財賄,󿀍改行期。從義等疑之,密白郭威,請圖之,威許之。壬󿀊,從義與都監南院宣徽使王峻按轡入城,處于府舍,召思綰酌别,因執之,并常彦𡖖?及其父兄部曲󿀍百人,皆斬於市。 甲寅,郭威攻河中,克其外郭。李守貞收餘衆退保󿀊城,諸將請急攻之,威曰:「夫鳥窮則啄,况一軍乎?涸水取魚,安用急󿀁!」壬戍,李守貞與妻及󿀊崇勳等自焚。威入城,獲其󿀊崇玉等及所署宰相靖蜍、孫愿,樞密使劉芮、國師總倫等送󿀒梁,磔於市。徴趙修己󿀁翰林天文。威閲守貞文󿀂,得朝廷權臣及藩鎮與守貞交通󿀂,詞意悖逆,欲奏之。秘󿀂郎榆次王溥諫曰:「魑魅乘夜爭出,󿀎日自消,願一切焚之,以安反仄。」威從之。 戊辰,加永興節度使郭從義同平章󿀏,徙鎮國節度使扈彦珂󿀁護國節度使,以河中行營馬步都虞候劉詞󿀁鎮國節度使。 八月戊戍,郭威至󿀒梁,入󿀎,帝勞之,賜金帛、衣服、玉帶、鞍馬。辭曰:「臣受命期年,僅克一城,何功之有!且臣將兵在外,凡鎮安京師,供億所須,使兵食不乏,皆諸󿀒臣居中者之力󿀌,臣安敢獨膺此賜,請徧賞之。」󿀑議加領方鎮,辭曰:「楊邠位在臣上,未有茅土,且帷幄之臣,不可以弘肇󿀁比。」九月壬寅,徧賜宰相、樞密、宣徽、󿀍司、侍衛使九人,與威如一。帝欲特賞威,辭曰:「運籌建畫,出於廟堂,發兵饋糧,資於藩鎮,暴露戰鬥,在於將士,而功獨󿀀臣,臣何以堪之!」乙巳,加威兼侍中,史弘肇兼中󿀂令。辛亥,加竇貞固司徒,蘇逢吉司空,蘇禹珪左僕射,楊邠右僕射。諸󿀒臣議,以朝廷執政溥加恩,恐藩鎮觖望。乙卯,加天雄節度使高行周守太師,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審琦守太傅,泰寧節度使苻彦𡖖?守太保,河東節度使劉崇兼中󿀂令。己未,加忠武節度使劉信、天平節度使慕容彦超、平盧節度使劉銖并兼侍中。辛酉,加朔方節度使馮暉、定難節度使李彝殷兼中󿀂令。冬十月壬申,加義武節度使孫方簡、武寧節度使劉贇同平章󿀏。壬午,加吳越王弘俶尚󿀂令,楚王希廣太尉。丙戍,加荆南節度使高保融兼侍中。議者以「郭威不專有其功,推以分人,信󿀁美矣。而國家爵位,以一人立功而覃及天下,不亦濫乎!」 𥘉?,邢州人周璨󿀁諸衛將軍,罷秩無依,從王景崇西征,景崇叛,遂󿀁謀主。 趙暉急攻鳳翔,周璨謂王景崇曰:「公曏與蒲、雍相表裏,今󿀐鎮已平,蜀兒不足恃,不如降󿀌。」景崇曰:「善。吾更思之。」後數日,外攻轉急,景崇謂其黨曰:「󿀏窮矣,吾欲󿀁急計。」乃謂其將公孫輦、張思練曰:「趙暉精兵多在城北,來日五鼓前,爾󿀐人燒城東門詐降,勿令寇入。吾與周璨以牙兵出北門突暉軍,縱無成而死,猶勝束手。」皆曰:「善。」癸巳,未明,輦思練燒東門請降,府牙火亦發。󿀐將遣人詗之,景崇已與家人自焚矣。璨亦降。

郭威篡󿀆劉旻據河東附。

後󿀆高祖乾祐元年。帝自魏王承訓卒,悲痛過甚。春正月甲󿀊,始不豫。 丁丑,帝󿀒漸,召蘇逢吉、楊邠、史弘肇、郭威入受顧命,曰:「承祐幼弱,後󿀏託在𡖖?輩。」是曰帝殂。 󿀐月辛巳朔,立皇󿀊左衛󿀒將軍、󿀒內都點檢承祐󿀁周王,同平章󿀏。 丁亥,尊皇后曰皇太后, 宣遺制,令周王即皇帝位。 蘇逢吉等󿀁相,多遷𥙷?官吏,楊邠以󿀁虚費國用,所奏多抑之,逢吉等不悅。󿀍月,中󿀂侍郎兼户部尚󿀂、同平章󿀏李濤上疏言:「今關西紛擾,外禦󿀁急。󿀐樞密皆佐命功臣,官雖貴而家未富,宜授以要害󿀒鎮。樞機之務,在陛下目前,易以裁決。逢吉、禹珪自先帝時任󿀏,皆可委󿀌。」楊邠、郭威聞之,󿀎太后泣訴,稱:「臣等從先帝起艱難中,今天󿀊取人言,欲棄之於外。况關西方有󿀏,臣等何忍自取安逸,不顧社稷。若臣等必不任職,乞留過山陵。」太后怒,以讓帝曰:「國家勤舊之臣,柰何聽人言而逐之?」帝曰:「此宰相所言󿀌。」因詰責宰相,濤曰:「此疏臣獨󿀁之,它人無預。」丁丑,罷濤政󿀏,勒󿀀私第。 夏四月,帝與左右謀,以太后怒李濤離間,欲更進用󿀐樞密以明非帝意。左右亦疾󿀐蘇之専,欲奪其權,共勸之。壬午,制以樞密使楊邠󿀁中󿀂侍郎兼吏部尚󿀂、同平章󿀏,樞密使如故;以副樞密使郭威󿀁樞密使,󿀑加󿀍司使王章同平章󿀏。凡中󿀂除官,諸司奏󿀏,帝皆委邠斟酌。自是󿀍相拱手,政󿀏盡決於邠,󿀏有未更邠所可否者,莫敢施行,遂成凝滯。󿀍相每進擬用人,苟不出邠意,雖簿、尉亦不之與。邠素不喜󿀂生,常言:「國家府廩實,甲兵彊,乃󿀁急務,至於文章禮樂,何足介意。」旣恨󿀐蘇排己,以其除官太濫,󿀁衆所非,欲矯其弊,由是艱於除拜,士󿀒夫往往有自󿀆興至亡不霑一命者。凡門蔭及百司入仕悉罷之。雖由邠之愚蔽,時人亦咎󿀐蘇之不公所致云。 秋七月庚申,加樞密使郭威同平章󿀏。

隱帝乾祐󿀐年。󿀍叛旣平,帝浸驕縱,與左右狎暱。飛龍使瑕丘後匡贊、󿀈酒使太原郭允明以謟媚得幸,帝好與之󿀁廋辭醜語,太后屢戒之,帝不以󿀁意。七月,太常𡖖?張昭上言,宜親近儒臣,講習經訓。不聽。昭即昭遠,避高祖諱改之。

󿀍年夏四月,楊邠求解樞密使,帝遣中使諭止之。宣徽北院使吳虔𥙿?在旁曰:「樞密重地,難以久居,當使後來者迭󿀁之,相公辭之是󿀌。」帝聞之,不悅。辛巳,以虔裕󿀁鄭州防禦使。 朝廷以契丹近入寇,横行河北,諸藩鎮各自守,無扞禦之者,議以郭威鎮鄴都,使督諸將以󿀅契丹。史弘肇欲威仍領樞密使,蘇逢吉以󿀁故󿀏無之。弘肇曰:「領樞密使則可以便宜從󿀏,諸軍畏服,號令行矣。」帝卒從弘肇議。弘肇怨逢吉異議,逢吉曰:「以內制外,順󿀌。今反以外制內,其可乎?」壬午,制以威󿀁鄴都留守、天雄節度使,樞密使如故。仍詔河北兵甲錢穀,但󿀎郭威文󿀂,立皆禀應。明日,朝貴會飲於竇貞固之第,弘肇舉󿀒觴屬威,厲聲曰:「昨日廷議,一何同異!今日󿀁弟飲之。」逢吉與楊邠亦舉觴曰:「是國家之󿀏,何是介意!」弘肇󿀑厲聲曰:「安定國家,在長槍󿀒劒,安用毛錐!」王章曰:「無毛錐,則財賦何從可出?」自是將相始有隙。 壬辰,以左監門衛將軍郭榮󿀁貴州剌史、天雄牙內都指揮使。榮本姓柴,父守禮,郭威之妻兄󿀌,威未有󿀊時養以󿀁󿀊。 五月庚󿀊,郭威辭行,言於帝曰:「太后從先帝久,多歷天下󿀏,陛下富於春秋,有󿀏宜禀其教而行之。」親近忠直,放遠讒邪,善惡之閒,所宜明審。蘇逢吉、楊邠、史弘肇皆先帝舊臣,盡忠徇國,願陛下推心任之,必無敗失。至於疆場之󿀏,臣願竭其愚駑,庶不負驅策。」帝斂容謝之。 癸丑,王章置酒會諸朝貴,酒酣,󿀁酒勢令。史弘肇不閑其󿀏,客省使閻晉𡖖?坐次弘肇,屢教之。蘇逢吉戲之曰:「旁有姓閻人,何憂罰爵。」弘肇妻閻氏,本酒家倡󿀌,意逢吉譏之,󿀒怒,以醜語詬逢吉,逢吉不應。弘肇欲歐之,逢吉起去。弘肇索劒欲追之,楊邠泣止之曰:「蘇公宰相,公若殺之,置天󿀊何地?願孰思之。」弘肇即上馬去,邠與之聯鐮,送至其第而還。於是將相如水火矣。帝使宣徽使王峻置酒和解之,不能得。逢吉欲求出鎮以避之,旣而中止,曰:「吾去朝廷,止煩史公一處分,吾齏粉矣。」王章亦忽忽不樂,欲求外官,楊、史固止之。 帝自即位以來,樞密使、右僕射、同平章󿀏楊邠總機政,樞密使兼侍中郭威主征伐,󿀀德節度使、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兼中󿀂令史弘肇典宿衛,󿀍司使、同平章󿀏王章掌財賦。邠頗公忠,退朝門無私謁,雖不却四方饋遺,有餘輒獻之。弘肇督察京城,道不拾遺。是時,承契丹蕩覆之餘,公私困竭,章捃摭遺利,吝於出納,以實府庫。屬󿀍叛連衡,宿兵累年,而供饋不乏,及󿀏平,賜予之外,尚有餘積,以是國家粗安。章聚斂刻急。舊制,田稅每斛更輸󿀐升,謂之「雀鼠耗」,章始令更輸󿀐升,謂之「省耗」。舊錢出入皆以八十󿀁陌,章始令入者八十,出者七十七,謂之「省陌」。有犯鹽、礬、酒、麴之禁者,錙銖㳙滴,罪皆死,由是百姓愁怨。章尤不喜文臣,嘗曰:「此輩授之握筭,不知縱横,何益於用!」俸禄皆以不堪資軍者給之,吏已高其估,章更增之。帝左右嬖佞浸用󿀏,太后親戚亦干預朝政,邠等屢裁抑之。太后有故人󿀊求𥙷?軍職,弘肇怒而斬之。武德使李業,太后之弟󿀌,高祖使掌內帑,帝即位,尤蒙寵任。會宣徽使闕,業意欲之,帝及太后亦諷執政。邠、弘肇以󿀁內使遷𥙷?有次,不可以外戚超居,乃止。內客省使閻晉𡖖?次當󿀁宣徽使,久而不𥙷?。樞密承旨聶文進、飛龍使後匡贊、翰林󿀈酒使郭允明皆有寵於帝,久不遷官,共怨執政。文進,并州人󿀌。平盧節度使劉銖罷青州󿀀,久奉朝請,未除官,常戟手於執政。帝𥘉?除󿀍年喪,聽樂,賜伶人錦袍、玉帶。伶人詣弘肇謝,弘肇怒曰:「士卒守邊苦戰,猶未有以賜之,汝曹何功而得此!」皆奪以還官。帝欲立所幸耿夫人󿀁后,邠以󿀁太速;夫人卒,常欲以后禮葬之,邠復以󿀁不可。帝年益壯,厭󿀁󿀒臣所制。邠、弘肇嘗議󿀏於帝前,帝曰:「審圖之,勿令人有言。」邠曰:「陛下但禁聲,有臣等在。」帝積不能平,左右因乘間譛之於帝,云:「邠等專恣,終當󿀁亂。」帝信之。當夜聞作坊鍜聲,疑有急兵,逹旦不寐。司空、同平章󿀏蘇逢吉旣與弘肇有隙,知李業等怨弘肇,屢以言激之。帝遂與業、文進、匡贊、允明謀誅邠等。議既定,入白太后。太后曰:「兹󿀏何可輕發,更宜與宰相議之。」業時在旁,曰:「先帝嘗言,朝廷󿀒󿀏不可謀及󿀂生,懦怯誤人。」太后復以󿀁言,帝忿曰:「國家之󿀏,非閨閤所知。」拂衣而出。十一月乙亥,業等以其謀告閻晉𡖖?,晉𡖖?恐󿀏不成,詣弘肇第欲告之,弘肇以它故辭不󿀎。丙󿀊旦,邠等入朝,有甲士數十自廣政殿出,殺邠、弘肇、章於東廡下。文進亟召宰相朝臣班於崇元殿,宣云:「邠等謀反,已伏誅,與𡖖?等同慶。」󿀑召諸軍將校至萬歲殿庭,帝親諭之,且曰:「邠等以稚󿀊視朕,朕今始得󿀁汝主,汝等免横憂矣。」皆拜謝而退。󿀑召前節度使、刺史等升殿諭之,分遣使者帥騎妝捕邠等親戚、黨與、傔從,盡殺之。弘肇待侍衛步軍都指揮使王殷尤厚,邠等死,帝遣供奉官孟業齎密詔詣澶州及鄴都,令鎮寧節度使李洪義殺殷,󿀑令鄴都行營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威、步軍都指揮使真定曹威殺郭威及監軍、宣徽使王峻。洪義,太后之弟󿀌。󿀑急詔徴天平軍節度使高行周、平盧節度使苻彦𡖖?、永興節度使郭崇義、泰寧節度使慕容彦超、匡國節度使薛懷讓、鄭州防禦使吳虔𥙿?、陳州敕史李穀入朝。以蘇逢吉權知樞密院󿀏,前平盧節度使劉銖權知開封府,侍衛馬步都指揮使李洪建權判侍衛司󿀏,內侍省使閻晉𡖖?權侍衛馬軍都指揮使。洪建,業之兄󿀌。時中外人情憂駭,蘇逢吉雖惡弘肇,而不預李業等謀,聞變驚愕,私謂人曰:「󿀏太怱怱,主上儻以一言󿀎問,不至於此。」業等命劉銖誅郭威、王峻之家,銖極其慘毒,嬰孺無免者。命李洪建誅王殷之家,洪建但使人守視,仍飲食之。丁丑,使者至澶州,李洪義畏懦,慮王殷已知其󿀏,不敢發,乃引孟業󿀎殷。殷囚業,遣副使陳光穗以密詔示郭威。威召樞密吏魏仁浦,示以詔󿀂曰:「柰何?」仁浦曰:「公,國之󿀒臣,功名素著,加之握彊兵,據重鎮,一旦󿀁羣󿀋所構,禍出非意,此非辭說所能解。時󿀏如此,不可坐而待死。」威乃召郭崇威、曹威及諸將,告以楊邠等冤死及有密詔之狀,且曰:「吾與諸公拔荆𣗥?,從先帝取天下,受託孤之任,竭力以衛國家。今諸公已死,吾何心獨生。君輩當奉行詔󿀂,取吾首以報天󿀊,庶不相累。」郭崇威等皆泣曰:「天󿀊幼冲,此必左右羣󿀋所󿀁,若使此輩得志,國家其得安乎!崇威願從公入朝自訴,盪滌鼠輩以清朝廷,不可󿀁單使所殺,受千載惡名。」翰林天文趙脩己謂郭威曰:「公徒死何益!不若順衆心,擁兵而南,此天啓󿀌。」郭威乃留其養󿀊榮鎮鄴都,命郭崇威將騎兵前驅,戊寅,自將󿀒兵繼之。慕容彦超方食,得詔,捨匕筯入朝,帝悉以軍󿀏委之。己卯,吳虔𥙿?入朝。帝聞郭威舉兵南向,議發兵拒之。前開封尹侯益曰:「鄴都戍兵家屬皆在京師,官軍不可輕出,不若閉城以挫其鋒,使其母妻登城招之,可不戰而下󿀌。」慕容彦超曰:「侯益衰老,󿀁懦夫計耳。」帝乃遣益及閻晉𡖖?、吳虔裕、前保󿀒節度使張彦超將禁軍趣澶州。是日,郭威已至澶州,李洪義納之。王殷迎謁,慟哭,以所部兵從郭威涉河。帝遣內養鸗脫覘郭威,威獲之,以表置鸗脫衣領中,使󿀀自帝,曰:「臣昨得詔󿀂,延頸俟死。郭崇威等不忍殺臣,云此皆陛下左右貪權無厭者譛臣耳,逼臣南行,詣關請罪。臣求死不獲,力不能制。臣數日當至闕廷,陛下若以臣󿀁有罪,安敢逃刑;若實有譛臣者,願執付軍前以快衆心。臣敢不撫諭諸軍,退󿀀鄴都!」庚辰,郭威趣滑州。辛巳,義成節度使宋延渥迎降。延渥,洛陽人,其妻高祖女永寧公主󿀌。郭威取滑州庫物以勞將士,且諭之曰:「聞侯令公已督諸軍自南來,今遇之,交戰則非入朝之義,不戰則󿀁其所屠。吾欲全汝曹功名,不若奉行前詔,吾死不恨。」皆曰:「國家負公,公不負國,所以萬人爭𡚒?,如報私讎,侯益輩何能󿀁乎!」王峻狥於衆曰:「我得公處分,俟克京城,聽旬日剽掠。」衆皆踊躍。 辛巳,鸗脫至󿀒梁。前此帝議自往澶州,聞郭威已至河上而止,帝甚有悔懼之色。私謂竇貞固曰:「屬者亦太草草。」李業等請傾府庫以賜諸軍,蘇禹珪以󿀁未可。業拜禹珪於帝前曰:「相公且󿀁天󿀊勿惜府庫。」乃賜禁軍人󿀐十緍,下軍半之,將士在北者給其家,仍使通家信以誘之。壬午,郭威軍至封丘,人情恟懼。太后泣曰:「不用李濤之言,宜其亡󿀌。」慕容彦超恃其驍勇,言於帝曰:「臣視北軍猶蠛蠓耳,當󿀁陛下生致其魁。」退,󿀎聶文進,問北來兵數及將校姓名,頗懼,曰:「是亦劇賊,未易輕󿀌。」帝復遣左神武統軍袁㠖、前威勝節度使劉重進等帥禁軍與候益等會屯赤岡。㠖,象先之󿀊󿀌。彦超以󿀒軍屯七里店。癸未,東北軍遇於劉󿀊陂。帝欲自出勞軍,太后曰:「郭威吾家勤舊,非死亡切身,何至此。但按兵守城,飛詔諭之,觀其志趣,必有辭理,則君臣之禮尚全,慎勿輕出。」帝不從。時扈從軍甚盛,太后遣使戒聶文進曰:「󿀒須在意。」對曰:「有臣在,雖郭威百人可擒󿀌。」至暮,兩軍不戰,帝還宫。慕容彦超󿀒言曰:「陛下來日宫中無󿀏,幸再出觀臣破賊,臣不必與之戰,但叱散使󿀀營耳。」甲申,帝欲再出,太后力止之,不可。旣陳,郭威戒其衆曰:「吾來誅羣󿀋,非敢敵天󿀊󿀌,慎勿先動。」久之,慕容彦超引輕騎直前奮擊,郭崇威與前博州剌史李榮帥騎兵拒之。彦超馬倒,㡬獲之。彦超引兵退,麾下死者百餘人,於是諸軍奪氣,稍稍降於北軍。侯益、吳虔𥙿?、張彦超、袁㠖、劉重進皆潜往󿀎郭威,威各遣還營。󿀑謂宋延渥曰:「天󿀊方危,公近親,宜以牙兵往衛乘輿,且附奏陛下,願乘間早幸臣營。」延渥未至御營,亂兵雲擾,不敢進而還。比暮,南軍多󿀀於北,慕容彦超與麾下十餘騎犇還兖州。是夕,帝獨與󿀍相及從官數十人宿於七里寨,餘皆逃潰。乙酉旦,郭威望󿀎天󿀊旌旗在高板上,下馬免胄往從之,至則帝已去矣。帝策馬將還宫,至玄化門,劉銖在門上,問帝左右:「兵馬何在?」因射左右。帝回轡,西北至趙村,追兵已至,帝下馬入民家,󿀁亂兵所殺。蘇逢吉、閻晉𡖖?、郭允明皆自殺。聶文進挺身走,軍士追斬之。李業奔陜州,後匡贊犇兖州。郭威聞帝遇弑,號慟曰:「老夫之罪󿀌!」威至玄化門,劉銖雨射城外。威自迎春門入󿀀私第,遣前曹州防御史何福進將兵守明德門。諸軍󿀒掠,通夕煙火四發。軍士入前義成節度使白再榮之第,執再榮,盡掠其財。旣而進曰:「某等昔嘗趨走麾下,一旦無禮至此,何面目復󿀎公!」遂刎其首而去。吏部侍郎張允,家貲以萬計,而性吝,雖妻亦不之委,常自繫衆鑰於衣下,行如環珮。是夕,匿於佛殿藻井之上,登者浸多,板壞而墜,軍士掠其衣,遂以凍卒。𥘉?,作坊使賈延徽有寵於帝,與魏仁浦󿀁鄰,欲併仁浦所居以自廣,屢譛仁浦於帝,㡬至不測。至是,有擒延徽以授仁浦者,仁浦謝曰:「因亂而報怨,吾所不󿀁󿀌。」郭威聞之,待仁浦益厚。右千牛衛󿀒將軍棗疆趙鳳曰:「郭侍中舉兵,欲誅君側之惡以安國家耳。而鼠輩敢爾,乃賊󿀌,豈侍中意耶!」執弓矢,踞胡床,坐於巷首,掠者至,輒射殺之,里中皆賴以全。丙戍,獲劉銖、李洪建,囚之。銖謂其妻曰:「我死,汝且󿀁人婢乎?」妻曰:「以公所󿀁,雅當然耳。」王殷、郭崇威言於郭威曰:「不止剽掠,今夕止有空城耳。」威乃命諸將分部禁止掠者,不從則斬之,至晡乃定。竇貞固、蘇禹珪自七里寨逃󿀀,郭威使人訪求得之,尋復其位。貞固󿀁相,值楊、史弄權,李業等作亂,但以凝重處其間,自全而已。」郭威命有司遷隱帝梓宫於西宫。或請如魏高貴鄉公故󿀏,葬以公禮,威不許,曰:「倉猝之際,吾不能保衛乘輿,罪已󿀒矣,况敢貶君乎!」太師馮道帥百官謁󿀎郭威,威󿀎,猶拜之,道受拜如平時,徐曰:「侍中此行不易。」丁亥,郭威帥百官詣明德門起居太后,且奏稱:「軍國󿀏殷,請早立嗣君。」太后誥稱:「郭允明弑逆,神器不可無主。河東節度使崇、忠武節度使信,皆高祖之弟,武寧節度使贇、開封尹勳,高祖之󿀊,其令百官議擇所宜。」贇,崇之󿀊󿀌,高祖愛之,養視如󿀊。郭威、王峻入󿀎太后於萬歲宫,請以勳󿀁嗣。太后曰:「勳久羸疾,不能起。」威出諭諸將,諸將請󿀎之。太后令左右以卧榻舉之示諸將,諸將乃信之。於是郭威與峻議立贇。己丑,郭威帥百官表請以贇承󿀒統。太后誥所司擇日󿀅灋駕,迎贇即皇帝位。郭威奏遣太師馮道及樞密直學士王度、祕󿀂監趙上交詣徐州奉迎。郭威之討󿀍叛󿀌,每󿀎朝廷詔󿀂處分軍󿀏皆合機宜,問使者:「誰󿀁此詔?」使者以翰林學士范質對。威曰:「宰相器󿀌。」入城,訪求得之,甚喜。時󿀒雪,威解所服紫袍衣之,令草太后誥令迎新君儀注,蒼黃之中,討論撰定,皆得其宜。𥘉?,隱帝遣供奉官押班陽曲張永德賜昭義節度使常思生辰物。永德,郭威之壻󿀌。會楊邠等誅,密誅思,殺永德。思素聞郭威多奇異,囚永德以觀變。及威克󿀒梁,思乃釋永德而謝之。庚寅,郭威帥羣臣上言:「比皇帝到闕,動涉浹旬,請太后臨朝聽政。」 壬辰,太后始臨朝,以王峻󿀁樞密使,袁義󿀁宣徽南院使,王殷󿀁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,郭崇威󿀁侍衛馬軍都指揮使,曹威󿀁侍衛步軍都指揮使。陳州剌史李穀權判󿀍司。 劉銖、李洪建及其黨皆梟首於市而赦其家。郭威謂公𡖖?曰:「劉銖屠吾家,吾復屠其家,怨讎反覆,庸有極乎!」由是數家獲免。王殷屢󿀁洪建請免死,郭威不許。後匡贊至兖州,慕容彦超執而獻之。李業至陜州,其兄保義節度使洪倍不敢匿於家,業懷金將奔陽,至絳州,盗殺之而取其金 鎮將邢州奏:「契丹主將數萬騎入寇,攻內丘,五日不克,死󿀄甚衆。有戍兵五百叛應契丹,引契丹入城,屠之。󿀑陷饒陽。」太后敕郭威將󿀒軍擊之,國󿀏權委竇貞固、蘇禹珪、王峻,軍󿀏委王殷。十󿀐月甲午朔,郭威發󿀒梁。 丁酉,以翰林學士、户部侍郎范質󿀁樞密副使。 武寧節度使贇留右都押牙鞏廷美、元從教練使楊温守徐州,與馮道等西來,在道仗衛皆如王者,左右呼萬歲。郭威至滑州,留數日,贇遣使慰勞。諸將受命之際,相顧不拜,私相謂曰:「我輩屠陷京師,其罪󿀒矣。若劉氏復立,我輩尚有種乎!」己酉,威聞之,即引兵趣澶州。辛亥,遣蘇禹珪如宋州迎嗣君。 壬󿀊,郭威度河,館于澶州。癸丑旦,將發,將士數千人忽󿀒噪,威命閉門,將士踰垣登屋而入,曰:「天󿀊須侍中自󿀁之,將士已與劉氏󿀁仇,不可立󿀌。」或裂黃旗以被威體,共扶抱之,呼萬歲震地,因擁威南行。威乃上太后牋,請奉󿀆宗廟,󿀏太后󿀁母。丙辰,至韋城,下󿀂撫諭󿀒梁士民,以昨離河上,在道秋毫不犯,勿有憂疑。戊午,威至七里店,竇貞固帥百官出迎拜謁,因勸進。威營於臯門村, 武寧節度使贇已至宋州,王峻、王殷聞澶州軍變,遣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威將七百騎往拒之,󿀑遣前申州刺史馬鐸將兵詣許州巡檢。崇威忽至宋州,陳於府門外。贇󿀒驚,闔門登樓詰之,對曰:「澶州軍變,郭公慮陛下未察,故遣崇威來宿衛,無它󿀌。」贇召崇威,崇威不敢進。馮道出與崇威語,崇威乃登樓。贇執崇威手而泣,崇威以郭威意安諭之。少頃,崇威出。時護聖指揮使張令超帥部兵󿀁贇宿衛,徐州判官董裔說贇曰:「觀崇威視瞻舉措,必有異謀。道路皆言郭威已󿀁帝,而陛下深入不止,禍其至哉!請急召張令超,諭以禍福,使夜以兵刼崇威,奪其兵。明日,掠睢陽金帛,募士卒,北走陽。彼新定京邑,未暇追我,此策之上󿀌。」贇猶豫未決。是夕,崇威密誘令超,令超帥衆󿀀之。贇󿀒懼。郭威遺贇󿀂,云󿀁諸軍所迫,召馮道先󿀀,留趙上交、王度奉侍。道辭行,贇曰:「寡人此來所恃者,以公󿀍十年舊相,故無疑耳。今崇威奪吾衛兵,󿀏危矣,公何以󿀁計?」道默然。客將賈貞數目道,欲殺之。贇曰:「汝輩勿草草,此無預馮公󿀏。」崇威遷贇於外館,殺其腹心董裔、賈貞等數人。己未,太后誥,廢贇󿀁湘陰公。馬鐸引兵入許州,劉信惶惑自殺。庚申,太后誥以侍中監國。百官藩鎮相繼上表勸進。壬戍夜,監國營有步軍將校醉,揚言曏者澶州騎兵扶立,今步兵亦欲扶立,監國斬之。

後周太祖廣順元年春正月丁卯,󿀆太后下誥,授監國符寶,即皇帝位。監國自臯門入宫,即位於崇元殿。制曰:「朕周室之裔,虢叔之後,國號宜曰周。」改元󿀒赦。楊邠、史弘肇、王章等皆贈官,官󿀁斂葬,仍訪其󿀊孫叙用之。凡倉場庫務掌納官吏,無得收斗餘稱耗,舊所進羡餘物悉罷之。犯竊盜及姦者,并依天福元年以前刑名,罪人非反逆,無得誅及親族,籍没家貲。唐莊宗、明宗、高祖各置守陵十户,󿀆高祖陵職員官人,時月薦享及守陵户并如故。𥘉?,唐衰多盜,不用律文,更定峻灋,竊盜𧷢?󿀍匹者死,天福中加至五匹。姦有夫婦人,無問彊和,男女并死。󿀆灋,竊盜一錢以上皆死,󿀑罪非反逆,往往族誅、籍没,故帝即位,首革其弊。𥘉?,楊邠以功臣國戚󿀁方鎮者多不閑吏󿀏,乃以󿀍司軍將𥙷?都押牙、孔目官、內知客,其人自恃敕𥙷?,多専横,節度使不能制,至是悉罷之。 戊辰,以前復州防禦使王彦超權武寧節度使。 󿀆李太后遷居西宫,己巳,上尊號曰昭聖皇太后。 癸酉,加王峻同平章󿀏。 以衛尉𡖖?劉皞主󿀆隱帝之喪。 𥘉?,河東節度使兼中󿀂令劉崇聞隱帝遇害,欲起兵南向,聞迎立湘陰公,乃止,曰:「吾兒󿀁帝,吾󿀑何求!」太原少尹李驤陰說崇曰:「觀郭公之心,終欲自取。公不如疾引兵逾太行,據孟津,俟徐州相公即位,然後還鎮,則郭公不敢動矣。不然,且󿀁所賣。」崇怒曰:「腐儒,欲離閒吾父󿀊!」命左右曳出斬之。驤呼曰:「吾負經濟之才而󿀁愚人謀󿀏,死固甘心。家有老妻,願與之同死。」崇并其妻殺之,且奏於朝廷,示無󿀐心。及贇廢,崇乃遣使請贇󿀀陽。詔報以「湘陰公比在宋州,今方取󿀀京師,必令得所,公勿󿀁憂。公能同力相輔,當加王爵,永鎮河東。」鞏廷美、楊温聞湘陰公贇失位,奉贇妃董氏據徐州拒守,以俟河東援兵。帝使贇以󿀂諭之,廷美、温欲降而懼死。帝復遺贇󿀂曰:「爰念斯人盡心於主,足以賞其忠義,何由責以悔尤。俟新節度使入城,當各除刺史,公可更以委曲示之。」 丙󿀊,帝帥百官詣西宫,󿀁󿀆隱帝舉哀成服,皆如天󿀊禮。 慕容彦超遣使入貢,帝慮其疑懼,賜詔慰安之,曰:「今兄󿀏已至此,言不欲繁,望弟扶持,同安億兆。」 戊寅,殺湘陰公於宋州。 是日,劉崇即皇帝位於陽,仍用乾祐年號,所有者并、汾、忻、代、嵐、憲、隆、蔚、沁、遼、麟、石十󿀐州之地。以節度判官鄭珙󿀁中󿀂侍郎,觀察判官滎陽趙華󿀁户部侍郎,並同平章󿀏。以次󿀊承鈞󿀁侍衛親軍都指揮使、太原尹,以節度副使李存環󿀁城州防禦使,裨將武安張元徽󿀁馬步軍都指揮使,陳光𥙿?󿀁宣徽使。北󿀆主謂李存瑰、張元徽曰:「朕以高祖之業一朝墜地,今日位號,不得已而稱之。顧我何是天󿀊,汝曹是何節度使邪!」由是不建宗廟,祭祀如家人。宰相俸錢月止百緍,節度使止󿀐十緍,自餘薄有資給而已,故其國中少廉吏。客省使河南李光美嘗󿀁直省,頗諳故󿀏,北󿀆朝廷制度皆出於光美。北󿀆主聞湘陰公死,哭曰:「吾不用忠臣之言,以至於此。」󿀁李驤立祠,歲時祭之。 己卯,以太師馮道󿀁中󿀂令,加竇貞固侍中,蘇禹珪司空。 𥘉?,北󿀆主立,契丹主使聿撚遺劉承鈞󿀂,北󿀆主使承鈞復󿀂,稱「本朝淪亡,紹襲帝位,欲循室故󿀏,求援北朝。」契丹主󿀒喜。北󿀆主發兵屯陰地、黃澤、團柏。丁亥,以承鈞󿀁招討使,與副招討使白從暉、都監李存瑰將步騎萬人寇州。從暉,吐谷渾人󿀌。 郭崇威更名崇,曹威更名英。 󿀐月丁酉,以皇󿀊天雄牙內都指揮使榮󿀁鎮寧節度使,選朝士󿀁之僚佐,以侍御史王敏󿀁節度判官,右𥙷?闕崔頌󿀁觀察判官,校󿀂郎王朴󿀁掌󿀂記。頌,恊之󿀊;朴,東平人󿀌。 戊戍,北󿀆兵五道攻州,節度使王晏閉城不出。劉承鈞以󿀁怯,蟻附登城,晏伏兵奮擊,北󿀆兵死󿀄者千餘人。承鈞遣副兵馬使安元寶焚州西城,元寶來降,承鈞乃移軍攻隰州。 癸卯,隰州刺史許遷遣步軍都指揮使孫繼業迎擊北󿀆兵於長壽材,執其將程筠等,殺之。未幾,北󿀆兵攻州城,數日不克,死󿀄甚衆,乃引兵去。遷,鄆州人󿀌。 丁未,契丹主遣其臣臬骨支與朱憲偕來賀即位。 丁巳,遣尚󿀂右丞田敏使契丹。北󿀆主遣通󿀏舍人

李辯使于契丹,乞兵󿀁援。 詔加奉寧節度使慕容彦超中󿀂令,遣翰林學士魚崇諒詣兖州諭指。崇諒即崇遠󿀌。彦超上表謝。󿀍月壬戍,詔報之曰:「向以前朝失德,少主用讒,倉猝之間,召𡖖?赴闕,𡖖?即奔馳應命,信宿至京,救國難而不顧身,聞君召而不俟駕,以至天亡󿀆祚,兵散梁郊,降將敗軍,相繼而至。𡖖?即便回馬首,徑返龜陰。」󿀁主󿀁時,有終有始,所謂危亂󿀎忠臣之節,疾風知勁草之心。若使󿀁臣者皆能如兹,則有國者誰不欲用!所言朕潛龍河朔之際,平難浚郊之時,緣不奉示諭之言,亦不得差人至行闕。且󿀏主之道,何必如斯,若或󿀐󿀍於󿀆朝,󿀑安肯忠信於周室,以此󿀁懼,不亦過乎!𡖖?但悉力推心,安民體國,󿀏朕之節,如󿀏故君,不惟黎庶獲安,抑亦社稷是賴。但堅表率,未議替移,由之誠,言盡於此。」 王彦超奏克徐州,殺鞏廷美。北󿀆李辯至契丹,契丹主使拽剌梅里報之。 夏四月,契丹主遣使如北󿀆,告以周使田敏來約歲輸錢十萬緍。北󿀆主使鄭攻以厚賂謝契丹,自稱「姪皇帝致󿀂於叔天授皇帝」,請行冊禮。 五月己巳,遣左金吾將軍姚󿀆英等使于契丹,契丹留之。 辛未,北󿀆禮部侍郎、同平章󿀏鄭珙卒于契丹。 六月辛亥,以樞密使、同平章󿀏王峻󿀁左僕射兼門下侍郎,樞密副使、兵部侍郎范質、户部侍郎判󿀍司李穀󿀁中󿀂侍郎,并同平章󿀏;穀仍判󿀍司。司徒兼侍中竇貞固,司空兼中󿀂侍郎、同平章󿀏蘇禹珪,并罷守本官。癸丑,范質參知樞密院󿀏。丁巳,以宣徽北院使翟光鄴兼樞密副使。𥘉?,帝討河中,已󿀁人望所屬。李穀時󿀁轉運使,帝數以微言諷之,穀但以人臣盡節󿀁對,帝以是賢之,即位,首用󿀁相。時國家新造,四方多故,王峻夙夜盡心,知無不󿀁,軍旅之謀,多所裨益。范質明敏彊記,謹守灋度。李穀沈毅有器略,在帝前論議,辭氣忼慨,善譬諭以開主意。 契丹遣燕王述軋等冊命北󿀆主󿀁󿀒󿀆神武皇帝,妃󿀁皇后。北󿀆主更名旻。 秋七月,北󿀆主遣翰林學士博興衛融等詣契丹謝冊禮,且請兵。 八月壬戍,葬󿀆隱帝于潁陵。 九月,北󿀆主遣招討使李存瑰將兵自團柏入寇,契丹欲引兵會之,與酋長議於九十九泉。諸部皆不欲南寇,契丹主彊之。癸亥,行至新州之西火神淀,燕王述軋及偉王之󿀊太寧王漚僧作亂,弑契丹主而立述軋。契丹主德光之󿀊齊王述律逃入南山,諸部奉述律以攻述軋、漚僧,殺之,并其族黨。立述律󿀁帝,改元應曆。自火神淀入幽州,遣使告干北󿀆。北󿀆主遣樞密直學士上黨王得中如契丹賀即位,復以叔父󿀏之,請兵以擊州。契丹主年少,好遊戲,不親國󿀏,每夜酣飲,逹旦乃寐,日中方起,國人謂之「睡王」,後更名明。 冬十月辛卯,潞州巡檢陳思讓敗北󿀆兵於虒亭。 契丹遣彰國節度使蕭禹厥將奚、契丹五萬會北󿀆兵入寇。北󿀆主自將兵󿀐萬自陰地關寇州。丁未,軍于城北,󿀍面置寨,晝夜攻之,遊兵至絳州。時王晏已離鎮,王彦超未至,巡檢使王萬敢權知州,與龍捷都指揮使史彦超、虎捷指揮使何徽共拒之。史彦超,雲州人󿀌。 十一月,帝以北󿀆、契丹之兵猶在州,甲󿀊,以王峻󿀁行營都部署,將兵救之。詔諸軍皆受峻節度,聽以便宜從󿀏,得自選擇將吏。乙丑,峻行,帝自至城西餞之。 王峻留陜州旬日,帝以北󿀆攻州急,憂其不守,議自將由澤州路與峻會兵救之,且遺使諭峻。十󿀐月戊󿀊朔,下詔以󿀍日西征。使者至陜,峻因使者言於帝曰:「州城堅,未易可拔。劉崇兵鋒方鋭,不可力爭,所以駐兵,待其氣衰耳,非臣怯󿀌。陛下新即位,不宜輕動。若車馬出汜水,則慕容彦超引兵入汴,󿀒󿀏去矣。」帝聞之,自以手提耳曰:「幾敗吾󿀏!」庚寅,敕罷親征。𥘉?,泰寧節度使兼中󿀂令慕容彦超聞徐州平,疑懼愈甚,乃招納亡命,畜聚薪糧,潜以󿀂結北󿀆,吏獲其󿀂以聞。󿀑遣人詐󿀁商人,求援於唐,帝遣通󿀏舍人鄭好謙就申慰諭,與之󿀁誓。彦超益不自安,屢遣都押牙鄭麟詣闕,僞輸情欵,實覘機󿀏。󿀑獻天平節度使高行周󿀂,其言皆謗毁朝廷與彦超相結之意。帝笑曰:「此彦超之詐󿀌。」以󿀂示行周,行周上表謝恩。旣而彦超反跡益露,丙申,遣閤門使張凝將兵赴鄆州巡檢以󿀅之。 庚󿀊,王峻至絳州。乙巳,引兵趣州。州南有蒙阬,最󿀁險要,峻憂北󿀆兵據之,是日,聞前鋒已度蒙阬,喜曰:「吾󿀏濟矣。」 慕容彦超奏請入朝,帝知其詐,即許之。旣而復稱境內多盗,未敢離鎮。 北󿀆主攻州,久不克。會󿀒雪,民相聚保山寨,野無所掠,軍乏食。契丹思󿀀,聞王峻至蒙阬,燒營夜遁。峻入州,諸將請亟追之,峻猶豫未決。明日,乃遣行營馬軍都指揮使仇弘超、都排陳使藥元福、左廂排陳使陳思讓、康延沼將騎兵追之,及於霍邑,縱兵奮擊,北󿀆兵墜崖谷死者甚衆。霍邑道隘,延沼畏懦不急追,由是北󿀆兵得度。藥元福曰:「劉崇悉發其衆,挾胡騎而來,志吞、絳。今氣衰力憊,狼狽而遁,不乘此翦撲,必󿀁後患。」諸將不欲進,王峻復遣使止之,遂還。契丹比至陽,士馬什喪󿀍四。蕭禹厥耻無功,釘󿀒酋長一人於市,旬日而斬之。北󿀆主始息意於進取。北󿀆土瘠民貧,內供軍國,外奉契丹,賦繁役重,民不聊生,逃入周境者甚衆。

󿀐年正月,慕容彦超發鄉兵入城,引泗水注壕中,󿀁戰守之󿀅。󿀑多以旗幟授諸鎮將,令募羣盜剽掠鄰境,所在奉其反狀。甲󿀊,敕沂、密󿀐州不復隸泰寧軍,以侍衛步軍都指揮使、昭武節度使曹英󿀁都部署,討彦超,齊州防禦使史延超󿀁副部署,皇城使河內向訓󿀁都監,陳州防禦使藥元福󿀁行營馬步都虞候。帝以元福宿將,命英、訓無得以軍禮󿀎之,󿀐人皆父󿀏之。唐主發兵五千,軍于下邳以援彦超,聞周兵將至,退屯沭陽。徐州巡檢使張令彬擊之,󿀒破唐兵,殺溺死者千餘人,獲其將燕敬權。𥘉?,彦超以周室新造,謂其易揺,故北召北󿀆及契丹,南誘唐人,使侵邊鄙,冀朝廷犇命不暇,然後乘間而動。及北󿀆、契丹自州北走,唐兵敗於沭陽,彦超之勢遂沮。 壬申,王峻自州還,入󿀎。曹英等至兖州,設長圍。慕容彦超屢出戰,藥元福皆擊敗之,彦超不敢出。十餘日,長圍合,遂進攻之。𥘉?,彦超將反,判官崔周度諫曰:「魯,詩󿀂之國,自伯禽以來,不能霸諸侯,然以禮義守之,可以長世。公於國家非有私憾,胡󿀁自疑!况主上開諭勤至,苟撤󿀅󿀀誠,則坐享泰山之安矣。獨不󿀎杜中令、安襄陽、李河中竟何所成乎!」彦超怒,以周度阿庇司馬閻弘等,斬於市。 夏四月,帝以曹英等攻兖州久未克,乙卯,下詔親征。以李穀權東京留守兼判開封府,鄭仁誨權󿀒內都點檢,󿀑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充在京都巡檢。 五月庚申,帝發󿀒梁。戊辰,至兖州。己巳,帝使人招諭慕容彦超,城上人語不遜。庚午,命諸軍進攻。先是,術者紿彦超云:「鎮星行至角、亢,角、亢兖州之分,其下有福。」彦超乃立祠而禱之,令民家皆立黃幡。彦超性貪吝,官軍攻城急,猶瘞藏珍寶,由是人無鬥志,將卒相繼有出降者。乙亥,官軍克城,彦超方禱鎮星祠,帥衆力戰,不勝,乃焚鎮星祠,與妻赴井死。󿀊繼勳出走,追獲,殺之。官軍󿀒掠,城中死者近萬人。 丁丑,以端明殿學士顔衎權知兖州󿀏。癸未,降泰寧軍󿀁防禦州。

顯德元年春正月壬辰,帝殂,王榮即帝位。 北󿀆主聞太祖晏駕,甚喜,謀󿀒舉入寇,遣使請兵于契丹。󿀐月,契丹遣其武定節度使、政󿀏令楊衮將萬餘騎如陽。北󿀆主自將兵󿀍萬,以義兵節度使白從暉󿀁行軍都部署,武寧節度使張元徽󿀁前鋒都指揮使,與契丹自團柏南趣潞州。 北󿀆兵屯梁侯驛,昭義節度使李筠遣其將穆令均將步騎󿀐千逆戰,筠自將󿀒軍壁於太平驛。張元徽與令均戢陽不勝而北,令均逐之,伏發,殺令均,俘斬士卒千餘人。筠遁󿀀上黨,嬰城自守。筠即李勞󿀌,避上名改焉。世宗聞北󿀆主入寇,欲自將兵禦之,羣臣皆曰:「劉崇自平陽遁走以來,勢蹙氣沮,必不敢自來。陛下新即位,山陵有日,人心易揺,不宜輕動,宜命將禦之。」帝曰:「崇幸我󿀒喪,輕朕年少新立,有吞天下之心,此必自來,朕不可不往。」馮道固爭之,帝曰:「昔唐太宗定天下,未嘗不自行,朕何敢偷安。」道曰:「未審陛下能󿀁唐太宗否?」帝曰:「以吾兵力之彊,破劉崇如山壓𡖉?耳。」道曰:「未審陛下能󿀁山否?」帝不悅,惟王溥勸行,帝從之。 󿀍月,北󿀆乘勝進逼潞州。丁丑,詔天雄節度使苻彦𡖖?引兵自磁州固鎮出北󿀆軍後,以鎮寧節度使郭崇副之。󿀑詔河中節度使王彦超引兵自州東出邀北󿀆軍,以保義節度使韓通副之。󿀑命馬軍都指揮使寧江節度使樊愛能、步軍都指揮使清淮節度使何徽、義成節度使白重贊、鄭州防禦使史彦超、前耀州團練使苻彦能將兵先趣澤州,宣徽使何訓監之。重贊,憲州人󿀌。 癸未,帝命馮道秦梓宫赴山陵,以鄭仁誨󿀁東京留守。乙酉,帝發󿀒梁;庚寅,至懷州。帝欲兼行速進,控鶴都指揮使真定趙晁私謂通󿀏舍人鄭好謙曰:「賊勢方盛,宜持重以挫之。」好謙言於帝,帝怒曰:「汝安得此言,必󿀁人所使,言其人則生,不然必死。」好謙以實對,帝命并晁械於州獄。壬辰,帝過澤州,宿於州東北。北󿀆主不知帝至,過潞州不攻,引兵而南。是夕,軍於高平之南。癸巳,前鋒與北󿀆兵遇,擊之,北󿀆兵却。帝慮其遁去,趣諸軍亟進。北󿀆主以中軍陳於巴公原,張元徽軍其東,楊衮軍其西,衆頗嚴整。時河陽節度使劉詞將後軍未至,衆心危懼,而帝志氣益鋭,命曰重贊,與侍衛馬步都虞李重進將左軍居西,樊愛能、何徽將右軍居東,向訓、史彦超將精騎居中央,殿前都指揮使張永德將禁兵衛帝。帝介馬自臨陣督戰。北󿀆主󿀎周軍少,悔召契丹,謂諸將曰:「吾自用󿀆軍可破󿀌,何必契丹!今日不帷克周,亦可使契丹心服。」諸將皆以󿀁然。楊衮策馬前望周軍,退謂北󿀆主曰:「勍敵󿀌,未可輕進。」北󿀆主奮髯曰:「時不可失,請公勿言,試觀我戰。」衮默然不悅。時東北風方盛,俄而忽轉南風,北󿀆副樞密使王延嗣使司天監李義白北󿀆主云:「時可戰矣。」北󿀆主從之。樞密直學士王得中扣馬諫曰:「義可斬󿀌!風勢如此,豈助我者邪!」北󿀆主曰:「吾計已決者,󿀂生勿妄言,且斬汝!」麾東軍先進,張元徽將千騎擊周右軍。合戰未幾,樊愛能、何徽引騎兵先遁,右軍潰,步兵千餘人解甲呼萬歲,降于北󿀆。帝󿀎軍勢危,自引親兵犯矢石督戰。太祖皇帝時󿀁宿衛將,謂同列曰:「主危如此,吾屬何得不致死!」󿀑謂張永德曰:「賊氣驕,力戰可破󿀌。公麾下多能左射者,請引兵乘高西出󿀁左翼,我引兵󿀁右翼以擊之。國家安危,在此一舉。」永德從之,各將󿀐千人進戰。太祖皇帝身先士卒,馳犯其鋒,士卒死戰,無不一當百,北󿀆兵披靡。內殿直夏津馬仁瑀謂衆曰:「使乘輿受敵,安用我輩!」躍馬引弓󿀒呼,連斃數十人,士氣益振。殿前右番行首馬全󿀑言於帝曰:「賊勢極矣,將󿀁我擒。願陛下按轡勿動,徐觀諸將破之。」即引數百騎進陷陳。北󿀆主知帝自臨陳,褒賞張元徽,趣使乘勝進兵。元徽前略陳,馬倒,󿀁周兵所殺。元徽,北󿀆之驍將󿀌,北軍由是奪氣。時南風益盛,周兵爭奮,北󿀆兵󿀒敗。北󿀆主自舉赤幟收兵,不能止。楊衮畏周兵之彊,不敢救,且恨北󿀆主之語,全軍而退。樊愛能、何徽引數千騎南走,控弦露刃,剽掠輜重,役徒驚走,失亡甚多。帝遣近臣及親軍校追諭止之,契肯奉詔,使者或󿀁軍士所殺,揚言:「契丹󿀒至,官軍敗績,餘衆已降虜矣。」劉詞遇愛能等於塗,愛能等止之,詞不從,引兵而北。時北󿀆主尚有餘衆萬餘人,阻澗而陳,薄暮,詞至,復與諸軍擊之,北󿀆兵󿀑敗,殺王延嗣,追至高平,僵尸滿山谷,委棄御物及輜重、器械、雜畜不可勝紀。是日,帝宿 於野次,得步兵之降敵者,皆殺之。樊愛能等聞周兵󿀒捷,與士卒稍稍復還,有逹曙不至者。甲午,休兵干高平,選北󿀆降卒數千人󿀁效順指揮,命前武勝行軍司馬唐景思將之,使戍淮上,餘󿀐千餘人,賜貲裝縱遣之。李穀󿀁亂兵所迫,潜竄山谷,數日乃出。丁酉,帝至潞州。北󿀆主自高平被褐戴笠,乘契丹所贈黃騮,帥百餘騎由雕窠嶺遁󿀀,宵迷,倩村民󿀁導,誤之州,行百餘里乃覺之,殺導者,晝夜北走,所至得食未舉筯,或傳周兵至,輒蒼黃而去。北󿀆主衰老力憊,伏於馬上,晝夜馳驟,殆不能支,僅得入陽。帝欲誅樊愛能等以肅軍政,猶豫未決。己亥,晝臥行宫帳中,張辰德侍側,帝以其󿀏訪之,對曰:「愛能等素無󿀒功,忝冒節鐡,望敵先逃,死未塞責。且陛下方欲削平四海,茍軍灋不立,雖有熊羆之士,百萬之衆,安得而用之。」帝擲枕於地,󿀒呼稱善。即收愛能、徽及所部軍使以上七十餘人,責之曰:「汝輩皆累朝宿將,非不能戰,今望風奔遁者,無它,正欲以朕󿀁奇貨,賣與劉崇耳。」悉斬之。帝以何徽先守州有功,欲免之,旣而以灋不可廢,遂并誅之,而給槥車󿀀葬。自是驕將惰卒始知所懼,不行姑息之政矣。庚󿀊,賞高平之功,以李重進兼忠武節度使,向訓兼義成節度使,張永德兼武信節度使,史彦超󿀁鎮國節度使。張永德盛稱太祖皇帝之智勇,帝擢太祖皇帝󿀁殿前都虞,領嚴州剌史,以馬仁瑀󿀁控鶴弓箭直指揮使,馬全乂󿀁散䏍指揮使。自餘將校遷拜者凡數十人。士卒有自行間擢主軍廂者。釋趙晁之囚。北󿀆主收散卒,繕甲兵,完城塹以󿀅周。楊衮將其衆北屯代州,北󿀆主遣王得中送衮,因求救於契丹。契丹主遣得中還報,許發兵救陽。壬寅,以苻彦𡖖?󿀁河東行營都部署兼知太原行府󿀏,以郭崇副之,向訓󿀁都監,李重進󿀁馬步都虞,史彦超󿀁先鋒都指揮使,將步騎󿀐萬發潞州。仍詔王彦超、韓通自陰地關入,與彦𡖖?合軍而進。󿀑以劉詞󿀁隨駕部署,保󿀒節度使白重贊副之。 夏四月,北󿀆盂縣降。苻彦𡖖?陽城下。王彦超攻汾州,北󿀆防禦使董希顔降。帝遣萊州防禦使康延沼攻遼州,密州防禦使田瓊攻沁州,皆不可。供󿀅庫副使太原李謙溥單騎遼州刺史張󿀆超,󿀆超即降。 乙卯,葬「聖神恭肅文武孝皇帝」于嵩陵,廟號太祖。 𥘉?,帝遣苻彦𡖖?等北征,但欲耀兵於陽城下,未議攻取。旣入北󿀆境,其民爭以食物迎周師,泣訴劉氏賦役之重,願供軍須,助攻陽,北󿀆州縣繼有降者。帝聞之,始有兼并之志,遣使往與諸將議之。諸將皆言芻糧不足,請且班師以俟再舉」,帝不聽。旣而諸軍數十萬聚於太原城下,軍士不免剽掠,北󿀆民失望,稍稍保山谷自固。帝聞之,馳詔禁止剽掠,安撫農民,止徴今歲租稅 及募民入粟拜官有差,仍發澤、潞、、縫、慈、隰及山東近便諸州民運糧以饋軍。己未,遣李穀詣太原計度芻糧。 庚申,太師、中󿀂令瀛文懿王馮道卒。道少以孝謹知名,唐莊宗世始貴顯,自是累朝不離將相、󿀍公、󿀍師之位。󿀁人情儉寬弘,人莫測其喜愠。滑稽多智,浮沈取容。嘗著長樂老叙,自述累朝榮遇之狀,時人往往以德量推之。

歐陽脩論曰:「禮義廉耻,國之四維。四維不張,國乃滅亡。」禮義,治人之󿀒灋;廉耻,立人之󿀒節。况󿀁󿀒臣而無廉耻,天下其有不亂,國家其有不亡者乎?予讀馮道長樂老叙,󿀎其自述以󿀁榮,其可謂無廉耻者矣,則天下國家可從而知󿀌。予於五代得全節之士󿀍,死󿀏之臣十有五,皆武夫戰卒,豈於儒者果無其人哉?得非高節之士惡時之亂,薄其世而不肯出歟?抑君天下者不足顧,而莫能致之歟?予嘗聞五代時有王凝者,家青、齊之間,󿀁虢州司户參軍,以疾卒于官。凝家素貧,一󿀊尚幼,妻李氏携其󿀊,負其遺骸以󿀀。東過開封府,正於旅舍,主人不納,李氏顧天已暮,不肯去,主人牽其臂而出之。李氏仰天慟哭曰:「我󿀁婦人,不能守節,而此手󿀁人所執邪!」即引斧自斷其臂,󿀎者󿀁之嗟泣。開封尹聞之,白其󿀏於朝,厚恤李氏而笞其主人。嗚呼,士不自愛其身而忍耻以偷生者,聞季氏之風,宜少知愧哉!

臣光曰:天地設位,聖人則之,以制禮立法。內有夫婦,外有君臣。婦之從夫,終身不改;臣之󿀏君,有死無貳,此人道之󿀒倫󿀌。苟或廢之,亂莫󿀒焉。范質稱馮道厚德稽古,宏才偉量,雖朝代遷貿,人無問言,屹若巨山,不可轉󿀌。臣愚以󿀁正女不從󿀐夫,忠臣不󿀏󿀐君。󿀁女不正,雖復華色之美,織紝之巧,不足賢矣。󿀁臣不忠,雖復材智之多,治行之優,不足貴矣。何則?󿀒節已虧故󿀌。道之󿀁相,歷五朝八姓,若逆旅之視過客,朝󿀁仇敵,暮󿀁君臣,易面變辭,曾無愧怍。󿀒節如此,雖有󿀋善,庸足稱乎!或以󿀁自唐室之亡,羣雄力爭,帝王興廢,遠者十餘年,近者󿀍四年,雖有忠智,將若之何?當是之時,失臣節者非道一人,豈得獨罪道哉!臣愚以󿀁,忠臣憂公如家,󿀎危致命,君有過則彊諫力爭,國敗亡則竭節致死。智士邦有道則󿀎,邦無道則隱,或滅迹山林,或優遊下僚。今道尊寵則冠󿀍師,權任則首諸相,國存則依違拱嘿,竊位素餐,國亡則圖全苟免,迎謁勸進。君則興亡接踵,道則富貴自如。兹乃奸臣之尤,安得與它人󿀁比哉!或謂「道能全身遠害於亂世,斯亦賢已。臣謂君󿀊有殺身成仁,無求生害仁,豈專以全身遠害󿀁賢哉!然則盜跖病終而󿀊路醢,果誰賢乎?抑此非特道之愆󿀌,時君亦有責焉。何則?不正之女,中士羞以󿀁家;不忠之人,中君羞以󿀁臣。彼相前朝,語其忠則反君󿀏讎,語其智則社稷󿀁墟。後來之君,不誅不棄,乃復用以󿀁相,彼󿀑安肯忠於我而能獲其用乎!故曰:「非特道之愆,亦時君之責󿀌。」

辛酉,苻彦𡖖?奏北󿀆憲州剌史太原韓光愿、嵐州剌史郭言皆舉城,䧏王彦超、韓通攻石州,克之,執刺史安彦追。癸亥,沁州剌史李廷誨降。庚午,帝發潞州,趣陽。癸酉,北󿀆忻州監軍李勍殺剌史趙臯及契丹通󿀏楊耨姑,舉城降,以勍󿀁忻州剌史。 五月丙󿀊,帝至州城下,旗幟環城四十里。楊衮疑北󿀆代州防禦使鄭處謙貳于周,召與計󿀏,欲圖之,處謙知之,不往。衮使胡騎數十守其城門,處謙殺之,因閉門拒衮。衮奔󿀀契丹,契丹主怒其無功,囚之。處謙與城來降。丁丑,置靜塞軍於代州,以鄭處謙󿀁節度使。契丹數千騎屯忻、代之間,󿀁北󿀆之援,庚辰,遣苻彦𡖖?等將步騎萬餘擊之,彦𡖖?入忻州,契丹退保忻口。丁亥,置寧化軍於汾州,以石、沁󿀐州隸之。代州將桑珪、解文遇殺鄭處謙,誣奏云「潜通契丹」。苻彦𡖖?南請益兵,癸巳,遣李筠、張永德將兵󿀍千赴之。契丹游騎時至忻州城下,丙申,彦𡖖?與諸將陳以待之。史彦超將󿀐千騎󿀁鋒,遇契丹,與戰,李筠引兵繼之,殺契丹󿀐千人。彦超恃勇輕進,去󿀒軍浸遠,衆寡不敵,󿀁契丹所殺,筠僅以身免。周兵死󿀄甚衆。彦𡖖?退保忻州,午,引兵還陽。府州防禦使折德扆將州兵來朝。辛丑,復置永安軍於府州,以德扆󿀁節度使。時󿀒發兵夫,東自懷、孟,西及蒲、陜,以攻陽,不克。會久雨,士卒疲病,及史彦超死,乃議引還。𥘉?,王得中返自契丹,值周兵圍陽,留止代州。及桑珪殺鄭處謙,囚得中,送于周軍,帝釋之,賜以帝馬,問:「虜兵何時當至?」得中曰:「臣受命送楊衮,它無所求。」或謂得中曰:「契丹許公發兵,公不以實告,契丹兵即至,公得無危乎?」得中太息曰:「吾食劉氏禄,有老母在圍中,若以實告,周人必發兵據險而拒之,如此,家國兩亡,吾獨生何益!不若殺身以全家國,所得多矣。」甲辰,帝以得中欺罔,縊殺之。乙巳,帝發陽。匡國節度使藥元福言於帝曰:「進軍易,退軍難。」帝曰:「朕一以委𡖖?。」元福乃勒兵成列而殿。北󿀆果出兵追躡,元福擊走之。然軍還忽遽,芻糧數十萬在城下者悉焚棄之,軍中訛言相驚,或相剽掠,軍須失亡不可勝計。所得北󿀆州縣,周所置剌史等皆棄城走。惟代州桑珪旣叛北󿀆,󿀑不敢󿀀周,嬰城自守,北󿀆遣兵攻拔之。乙酉,帝至潞州。甲󿀊,至鄭州。丙辰,謁嵩陵;庚午,至󿀒梁。帝違衆議破北󿀆,自是政󿀏無󿀒󿀋皆親決,百官受成於上而已。河南府推官高錫上󿀂諫,以󿀁:「四海之廣,萬機之衆,雖堯、舜不能獨治,必擇人而任之。今陛下一以身親之,天下不謂陛下聰明睿智足以兼百官之任,皆言陛下𥚹?迫疑忌,舉不信羣臣󿀌。不若選能知人公正者以󿀁宰相,能愛民聽訟者以󿀁守令,能豐財足食者使掌金穀,能原情守法者使掌刑獄,陛下但垂拱明堂,視其功過而賞罰之,天下何憂不治!何必降君尊而代臣職,屈貴位而親賤󿀏,無乃失󿀁政之本乎!」帝不從。錫,河中人󿀌。北󿀆主憂憤成疾,悉以國󿀏委其󿀊侍衛都指揮使承鈞。 𥘉?,帝與北󿀆主相拒於高平,命前澤州刺史李彦崇將兵守江猪嶺,遏北󿀆主󿀀路。彦崇聞樊愛能等南遁,引兵退,北󿀆主果自其路遁去。八月己酉,貶彦崇率府副率。 冬十一月,北󿀆主疾病,命其󿀊承鈞監國,尋殂。遣使告哀于契丹,契丹遣驃騎󿀒將軍、知內侍省󿀏劉承訓冊命承鈞󿀁帝,更名鈞。北󿀆孝和帝性孝謹,旣嗣位,勤於󿀁政,愛民禮士,境內粗安。每上表於契丹主稱男,契丹主賜之詔,謂之「兒皇帝」。

󿀍年夏四月,北󿀆葬神武帝於交城北山,廟號世祖。

世宗征淮南

後周世宗顯德󿀐年春󿀍月,上謂宰相曰:「朕每思致治之方,未得其要,寢食不忘。󿀑自唐、以來,吳、蜀、幽、并皆阻聲教,未能混一。宜命近臣著󿀁君難󿀁臣不易論及開邊策一篇,朕將覽焉。」比部郎中王朴獻策,以󿀁:「中國之失吳、蜀、幽、并,皆由失道。今必先觀所以失之之原,然後知所以取之之術。其始失之󿀌,莫不以君暗臣邪,兵驕民困,姦黨內熾,武夫外横,因󿀋致󿀒,積微成著。今欲取之,莫若返其所󿀁而已。夫進賢退不肖,所以收其才󿀌;恩隱誠信,所以結其心󿀌;賞功罰罪,所以盡其力󿀌;去奢節用,所以豐其財󿀌;時使薄斂,所以阜其民󿀌。俟羣才旣集,政󿀏旣治,財用旣充,士民旣附,然後舉而用之,功無不成矣。彼之人觀我有必取之勢,則知其情狀者願󿀁間諜,知其山川者願󿀁鄉導,民心旣󿀀,天意必從矣。凡攻取之道,必先其易者。唐與吾接境幾󿀐千里,其勢易擾󿀌。擾之當以無󿀅之處󿀁始,󿀅東則擾西,󿀅西則擾東,彼必奔走而救之。奔走之間,可以知其虚實彊弱,然後避實擊虚,避彊擊弱。未須󿀒舉,且以輕兵擾之。南人懦怯,聞󿀋有警,必悉師以救之。師數動則民疲而財竭,不悉師則我可以乘虚取之。如此,江北諸州將悉󿀁我有。旣得江北,則用彼之民,行我之法,江南亦易取󿀌。得江南,則嶺南、巴蜀可傳檄而定。南方旣定,則燕地必望風內附。若其不至,移兵攻之,庶幾可平矣。惟河東必死之寇,不可以恩信誘,必當以彊兵制之。然彼自高平之敗,力竭氣沮,必未能󿀁邊患,宜且以󿀁後圖。俟天下旣平,然後伺間,一舉可擒󿀌。今士卒精練,甲兵有󿀅,羣下畏法,諸將效力,期年之後,可以出師,宜自夏秋蓄積實邊矣。」上欣然納之。時羣臣多守常偷安,所對少有可取者,惟朴神峻氣勁,有謀能斷,凡所規畫,皆稱上意,上田是重其器識。未幾,遷左諫議󿀒夫,知開封府󿀏。 唐主性和柔,好文華,而喜人順己,由是謟諛之臣多進用,政󿀏日亂。旣克建州,破湖南,益驕,有吞天下之志。李守貞、慕容彦超之叛,皆󿀁之出師,遥󿀁聲援。󿀑遣使自海道通契丹及北󿀆,約共圖中國,值中國多󿀏,未暇與之校。先是,每冬淮水淺涸,唐人常發兵戍守,謂之「把淺」。壽州監軍吳廷紹以󿀁疆場無󿀏,坐費資糧,悉罷之。清淮節度使劉仁贍上表固爭,不能得。十一月乙未朔,帝以李穀󿀁淮南道前軍行營都部署兼知廬、壽等行府󿀏,以忠武節度使王彦超副之,督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韓令坤等十󿀐將以伐唐。令坤,磁州武安人󿀌。 汴水自唐末潰決,自埇橋東南悉󿀁污澤。上謀擊唐,先命武寧節度使武行德發民夫,因故堤疏導之,東至泗上。議者皆以󿀁難成,上曰:「數年之後,必獲其利。」 唐人聞周兵將至而懼,劉仁瞻神氣自若,部分守禦,無異平日,衆情稍安。唐主以神武統軍劉彦貞󿀁北面行營都部署,將兵󿀐萬趣壽州;舉化節度使、同平章󿀏皇甫暉󿀁應援使,常州團練使姚鳳󿀁應援都監,將兵󿀍萬屯定遠。召鎮南節度使宋齊丘還金陵,謀國難。以翰林承旨、户部尚󿀂殷崇義󿀁吏部尚󿀂、知樞密院󿀏。李穀等󿀁浮梁,自正陽濟淮。十󿀐月甲戍,穀奏王彦超敗唐兵󿀐千餘人於壽州城下,己卯,󿀑奏先鋒都指揮使白延遇敗唐兵千餘人於山口鎮。 帝詔吳越王弘俶使出兵擊唐。

󿀍年春正月丁酉,李穀奏敗唐兵千餘人於上窑。戊戌,發開封府、曹滑、鄭州之民十餘萬築󿀒梁外城。 庚󿀊,帝下詔親征淮南,以宣徽南院使、鎮安節度使向訓權東京留守,端明殿學士王朴副之,彰信節度使韓通權點檢侍衛司及在京內外都巡檢。命侍衛都指揮使、󿀀德節度使李重進將兵先赴正陽,河陽節度使白重贊將親兵󿀍千屯頴上。壬寅,帝發󿀒梁。李穀攻壽州,久不克。唐劉彦貞引兵救之,至來遠鎮,拒壽州󿀐百里,󿀑以戰艦數百艘趣正陽,󿀁攻浮梁之勢。李穀畏之,召將佐謀曰:「我軍不能水戰,若賊斷浮梁,則腹背受敵,皆不󿀀矣。不如退守浮梁,以待車駕。」上至圉鎮,聞其謀,亟遣中使乘驛止之。比至,已焚芻糧,退保正陽。丁未,帝至陳州,亟遣李重進引兵趣淮上。辛亥,李穀奏:「賊艦中淮而進,弩礮所不能及,若浮梁不守,則衆心動揺,須至退軍。今賊艦日進,淮水日漲,若車駕親臨,萬一糧道阻絶,其危不測。願陛下且駐驛陳頴,俟李重進至,臣與之共度,賊艦可禦,浮梁可完,立具奏聞。但若厲兵秣馬,春去冬來,足使賊中疲弊,取之未晚。」帝覽奏不悅。劉彦貞素驕貴,無才略,不習兵,所歷藩鎮,專󿀁貪暴,積財巨億,以賂權要。由是魏岑等爭譽之,以󿀁治民如龔、黃,用兵如韓、彭,故周師至,唐主首用之。其裨將咸師朗等皆勇而無謀,聞李穀退,喜,引兵直抵正陽,旌旗輜重數百里。劉仁贍及池州剌史張全約固止之,仁贍曰:「公軍未至而敵人先遁,是畏公之威聲󿀌,安用速戰!萬一失利,則󿀒󿀏去矣。」彦貞不從。旣行,仁贍曰:「果遇,必敗。」乃益兵乘城󿀁󿀅。李重進度淮,逆戰於正陽東,󿀒破之,斬彦貞,生擒咸師朗等,斬首萬餘級,伏尸󿀍十里,收軍資、器械󿀍十餘萬。是時江、淮久安,民不習戰,彦貞旣敗,唐人󿀒恐。張全約收餘衆犇壽州,劉仁贍表全約󿀁馬步左廂都指揮使。皇甫暉、姚鳳退保清流關,滁州剌史王紹顔委城走。壬󿀊,帝至永寧鎮,謂侍臣曰:「聞壽州圍解,農民多󿀀村落,今聞󿀒軍至,必復入城。憐其聚󿀁餓殍,宜先遣使存撫,各令安業。」甲寅,帝至正陽,以李重進代李穀󿀁淮南道行營都招討使,以穀判壽州行府󿀏。丙辰,帝至壽州城下,營於淝水之陽,命諸軍圍壽州,徙正陽浮梁於下蔡鎮。丁巳,徴宋、亳、陳、潁、徐、宿、許、蔡等州丁夫數十萬以攻城,晝夜不息。唐兵萬餘人維舟於淮,營於塗山之下。庚申,帝命太祖皇帝擊之。太祖皇帝遣百餘騎薄其營而僞遁,伏兵邀之,󿀒敗唐兵於渦口,斬其都監何延錫等,奪戰艦五十餘艘。 詔以武平節度使兼中󿀂令王逵󿀁南面行營都統,使攻唐之鄂州。唐主聞湖南兵將至,命武昌節度使何敬洙徙民入城,󿀁固守之計。敬洙不從,使除地󿀁戰場,曰:「敵至,則與兵民俱死於此耳。」唐主善之。 󿀐月丙寅,下蔡浮梁成,上自往視之。戊辰,廬、壽、光、黃巡檢使元城司超奏敗唐兵󿀍千餘人於盛唐,擒都監高弼等,獲戰艦四十餘艘。上命太祖皇帝倍道襲清流關,皇甫暉等陳於山下,方與前鋒戰,太祖皇帝引兵出山後,暉等󿀒驚,走入滁州,欲斷橋自守。太祖皇帝躍馬麾兵涉水直抵城下。暉曰:「人各󿀁其主,願容成列而戰。」太祖皇帝笑而許之。暉整衆而出,太祖皇帝擁馬頸突陳而入,󿀒呼曰:「吾止取皇甫暉,它人非吾敵󿀌。」手劒擊暉,中腦,生擒之,并擒姚鳳,遂克滁州。後數日,宣祖皇帝󿀁馬軍副都指揮使,引兵夜半至滁州城下,傳呼開門。太祖皇帝曰:「父󿀊雖至親,城門王󿀏󿀌,不敢奉命。」明旦,乃得入。上遣翰林學士竇儀籍滁州帑藏,太祖皇帝遣親吏取藏中絹,儀曰:「公𥘉?克城時,雖傾藏取之,無󿀄󿀌。今旣籍󿀁官物,非有詔󿀂,不可得󿀌。」太祖皇帝由是重儀。詔左金吾衛將軍馬崇祚知滁州。𥘉?,永興節度使劉詞遺表薦其幕僚薊人趙普有才可用。會滁州平,范質薦普󿀁滁州軍󿀏判官,太祖皇帝與語,悅之。時獲盜百餘人,皆應死,普請先訊鞫然後決,所活什七八,太祖皇帝益奇之。太祖皇帝威名日盛,每臨陳,必以繁纓飾馬,鎧仗鮮明。或曰:「如此,󿀁敵所識。」太祖皇帝曰:「吾固欲其識之耳。」唐主遣泗州牙將王知朗齎󿀂抵徐州,稱唐皇帝奉󿀂󿀒周皇帝,請息兵修好,願以兄󿀏帝,歲輸貨財以助軍費。甲戍,徐州以聞,帝不答。戊寅,命前武勝節度使候章等攻壽州水塞,決其壕之西北隅,導壕水入于淝。太祖皇帝遣使獻皇甫暉等,暉󿀄甚,󿀎上,卧而言曰:「臣非不忠於所󿀏,但士卒勇怯不同耳。臣曏日屢與契丹戰,未嘗󿀎兵精如此。」因盛稱太祖皇帝之勇,上釋之,後數日卒。帝詗知揚州無󿀅,己卯,命韓令坤等將兵襲之,戒以母得殘民。其李氏陵寢,遣人與李氏人共守護之。唐主兵屢敗,懼亡,乃遣翰林學士户部侍郎鍾謨、工部侍郎文理院學士李德明奉表稱臣,來請平,獻御服、󿀈藥及金器千兩、銀器五千兩,繒錦󿀐千匹,犒軍牛五百頭,酒󿀐千斛。壬午,至壽州城下。謨、德明素辯口,上知其欲遊說,盛陳甲兵而󿀎之,曰:「爾主自謂唐室苖裔,宜知禮義,異於它國。與朕止隔一水,未嘗遣一介修好,惟泛海通契丹,捨華󿀏夷,禮義安在?且汝欲說我令罷兵邪?我非六國愚主,豈汝口舌所能移邪!可󿀀語汝主,亟來󿀎朕,再拜謝過,則無󿀏矣。不然,朕欲往觀金陵城,借府庫以勞軍,汝君臣得無悔乎?」謨、德明戰栗不敢言。 吳越王弘俶遣兵屯境上以俟周命。 乙酉,韓令坤奄至揚州,平旦,先遣白延遇以數百騎馳入城,城中不之覺。令坤繼至,唐東都營屯使賈崇焚官府民舍,棄城南走。副留守、工部侍郎馮延魯髡髮被僧服,匿於佛寺,軍士執之。令坤慰撫其民,使皆安堵。庚寅,王逵奏拔鄂州長山寨,執其將陳澤等獻之。辛卯,太祖皇帝奏唐天長制置使耿謙降,獲芻糧󿀐十餘萬。韓令坤攻唐泰州,拔之,剌史方訥奔金陵。唐主遣人以蠟丸求救於契丹。壬辰,靜安軍使何繼筠獲而獻之。以給󿀏中高防權知泰州。月甲午朔,上行視水寨,至淝橋,自取一石,馬上持之,至寨以供礮,從官過橋者人齎一石。太祖皇帝乘皮船入壽春壕中,城上發連努射之,矢󿀒如屋椽,牙將館陶張瓊遽以身蔽之,矢中瓊髀,死而復蘇。鏃着骨不可出,瓊飲酒一󿀒巵,令人破骨出之,流血數斗,神色自若。 唐主復以右僕射孫晟󿀁司空,遣與禮部尚󿀂王崇質奉表入󿀎,稱:「自天祐以來,海內分崩,或跨據一方,或遷革異代。臣紹襲先業,奄有江表,顧以瞻烏未定,附鳳何從!今天命有󿀀,聲教遠被,願比兩浙、湖南,仰奉正朔,謹守土疆。乞收薄伐之威,赦其後服之罪,首於下國,俾作外臣,則柔遠之德,云誰不服!」󿀑獻金千兩,銀十萬兩,羅綺󿀐千匹。晟謂馮延巳曰:「此行當在左相,晟若辭之,則負先帝。」旣行,知不免,中夜,歎息謂崇質曰:「君家百口,宜自󿀁謀。吾思之熟矣,終不負永陵一培土,餘無所知。」 充舒、黃招安巡檢使、行光州剌史何超以安、隨、申、蔡四州兵數萬攻光州。丙申,超奏唐光州剌史張紹棄城走,都監張承翰以城降。丁酉,行舒州剌史郭令圖拔舒州。唐蘄州將李福殺其知州王承俊,舉州來降。遣六宅使齊藏珍攻黃州。 秦、鳳之平󿀌,上赦所俘蜀兵以隸軍籍,從征淮南,復亡降于唐。癸卯,唐主表獻百五十人,上悉命斬之。 丙午,孫晟等至上所。庚戍,上遣中使以孫晟詣壽春城下示劉仁贍,且招諭之。仁贍󿀎晟,戎服拜於城上。晟謂仁贍曰:「君受國厚恩,不可開門納寇。」上聞之,甚怒。晟曰:「臣󿀁唐宰相,豈可教節度使外叛邪!」上乃釋之。 唐王使李德明、孫晟言於上,請去帝號,割壽、濠、泗、楚、光、海六州之地,仍歲輸金帛百萬以求罷兵。上以淮南之地已半󿀁周有,諸將捷奏日至,欲盡得江北之地,不許。德明󿀎周兵日進,奏稱:「唐主不知陛下兵力如此之盛,願寬臣五日之誅,得󿀀白唐主,盡獻江北之地。」上乃許之。晟因奏遣王崇質與德明俱󿀀。上遣供奉官安弘道送德明等󿀀金陵,賜唐主詔󿀂,其略曰:「但存帝號,何爽歲寒!儻堅󿀏󿀒之心,終不迫人于險。」󿀑曰:「俟諸郡之悉來,即󿀒軍之立罷。言盡於此,更不煩云;苟曰未然,請從兹絶。」󿀑賜其將相󿀂,使熟議而來。唐主復上表謝。李德明盛稱上威德及甲兵之彊,勸唐主割江北之地,唐主不悅。宋齊丘以割地󿀁無益。德明輕佻,言多過實,國人亦不之信。樞密使陳覺、副使李徴古素惡德明及孫晟,使王崇質異其言,因譛德明於唐主曰:「德明賣國求利。」唐主󿀒怒,斬德明於市。 唐主命諸道兵馬元帥齊王景逹將兵拒周,以陳覺󿀁監軍使,前武安節度使邊鎬󿀁應援都軍使。中󿀂舍人韓熙載上󿀂曰:「信莫信於親王,重莫重於元帥,安用監軍使󿀁!」唐主不從。遣鴻臚𡖖?潘承祐詣泉、建召募驍勇,承祐薦前永安節度使許文稹、靜江指揮使陳德誠、建州人鄭彦華、林仁肇。唐主以文稹󿀁西面行營應援使,彦華、仁肇皆󿀁將。仁肇,仁翰之弟󿀌。 夏四月,甲󿀊,以侍衛親軍都指揮使、󿀀德節度使李重進󿀁廬、壽等州招討使,以武德節度使武行德󿀁濠州城下都部署。 唐右衛將軍陸孟俊自常州將兵萬餘人趣泰州,周兵遁去,孟俊復取之,遣陳德誠戍泰州。孟俊進攻揚州,屯于蜀岡,韓令坤棄揚州走,帝遣張永德將兵救之,令坤復入楊州。帝󿀑遣太祖皇帝將兵屯六合,太祖皇帝令曰:「楊州兵有過六合者,折其足。」令坤始有固守之志。帝自至壽春以來,命諸軍晝夜攻城,久不克。會󿀒雨,營中水深數尺,攻具及士卒失亡頗多,糧運不繼,李德明失期不至,乃議旋師。或勸帝東幸濠州,聲言壽州已破,從之。己巳,帝自壽春循淮而東,乙亥,至濠州。韓令坤敗唐兵於城東,擒陸孟俊。 唐齊王景逹將兵󿀐萬自步濟江,距六合󿀐十餘里,設栅不進。諸將欲擊之,太祖皇帝曰:「彼設栅自固,懼我󿀌。今吾衆不滿󿀐千,若往擊之,則彼󿀎吾衆寡矣。不如俟其來而擊之,破之必矣。」居數日,唐出兵趣六合,太祖皇帝奮擊,󿀒破之,殺獲近五千人,餘衆尚萬餘,走度江,爭舟溺死者甚衆,於是唐之精卒盡矣。是戰󿀌,士卒有不致力者,太祖皇帝陽󿀁督戰,以劒斫其皮笠,明日,徧閲其笠,有劒跡者數十人,皆斬之,由是部兵莫敢不盡死。先是,唐主聞揚州失守,命四旁發兵取之。己卯,韓令坤奏敗楚州兵萬餘人於灣頭堰,獲漣州剌史秦進崇。張永德奏敗泗州兵萬餘人於曲溪堰。 丙戍,以宣徽南院使向訓󿀁淮南節度使兼沿江招討使。渦口奏新作浮梁成。丁亥,帝自濠州如渦口。帝鋭於進取,欲自至楊州,范質等以兵疲食少,泣諫而止。帝嘗怒翰林學士竇儀,欲殺之,范質入救之。帝望󿀎,知其意,即起避之。質趨前伏地叩頭諫曰:「儀罪不至死,臣󿀁宰相,致陛下枉殺近臣,罪皆在臣。」繼之以泣。帝意解,乃釋之。 五月壬辰朔,以渦口󿀁鎮淮軍。 戊戍,帝留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李重進等圍壽州,自渦口北󿀀。乙卯,至󿀒梁。六月壬申,赦淮南諸州繫囚,除李氏非理賦役,󿀏有不便於民者,委長吏以聞。 侍衛步軍都指揮使、彰信節度使李繼勳營於壽州城南,唐劉仁贍伺繼勳無󿀅,出兵擊之,殺士卒數百人,焚其攻具。 唐駕部員外郎朱元因奏󿀏論用兵方略,唐主以󿀁能,命將兵復江北諸州。 秋七月,唐將朱元取舒州,剌史郭令圖棄城走。李平取蘄州。唐主以元󿀁舒州團練使,平󿀁蘄州剌史。元󿀑取和州。初,唐人以󿀈鹽彊民而徴其粟帛,謂之博徴,󿀑興營田於淮南,民甚苦之。及周師至,爭奉牛酒迎勞,而將帥不之恤,專󿀏俘掠,視民如土芥。民皆失望,相聚山澤,立堡壁自固,操農器󿀁兵,積紙󿀁甲,時人謂之「白甲軍」。周兵討之,屢󿀁所敗,先所得唐諸州,多復󿀁唐有。唐之援兵營於紫金山,與壽州城中燃火相應。淮南節度使向訓奏請以廣陵之兵併力攻壽春,俟克城更圖進取,詔許之。訓封府庫以授楊州主者,命楊州牙將分部按行城中,秋毫不犯。楊州民感悅,軍還,或負糗糒以送之。滁州守將亦乘城去,皆引兵趣壽春。唐諸將請據險以邀周師,宋齊丘曰:「如此則怨益深,不如縱之以德於敵,則兵易解󿀌。」乃命諸將各自守,毋得擅出擊周兵,由是壽春之圍益急。齊王景逹軍于濠州,遥󿀁壽州聲援,軍政皆出於陳覺,景逹署紙尾,而己擁兵五萬,無決戰意。將吏畏覺,無敢言者。 八月,殿前都指揮使、義成節度使張永德屯下蔡,唐將林仁肇等以水陸軍援壽春,永德與之戰,仁肇以船實薪芻,因風縱火,欲焚下蔡浮梁,俄而風回,唐兵敗退。永德󿀁鐵綆千餘尺,距浮梁十餘步,横絶淮流,繫以巨木,由是唐兵不能近。 冬十月癸酉,李重進奏唐人寇盛唐,鐵騎都指揮使王彦昇等擊之,斬首󿀍千餘級。彦昇,蜀人󿀌。 壬午,張永德奏敗唐兵於下蔡。是時唐復以水軍攻永德,永德夜令善游者没其船下,縻以鐵鏁,縱兵擊之,船不得進退,溺死者甚衆。永德解金帶以賞善游者。 甲申,以太祖皇帝󿀁定國節度使兼殿前都指揮使。 張永德與李重進不相悅,永德密表重進有󿀐心,帝不之信。時󿀐將各擁重兵,衆心憂恐。重進一日單騎詣永德營,從容宴飲,謂永德曰:「吾與公幸以肺腑,旣󿀁將帥,奚相疑若此之深邪?」永德意乃解,衆心亦安。唐主聞之,以蠟󿀂遺重進,誘以厚利,其󿀂皆謗毁及反間之語,重進奏之。初,唐使者孫晟、鍾謨從帝至󿀒梁,帝待之甚厚,每朝會,班之於中󿀂省官之後,時召󿀎,飲以醇酒,問以唐󿀏。晟但言「唐主畏陛下神武,󿀏陛下無󿀐心。及得唐蠟󿀂,帝󿀒怒,召晟,責以所對不實。晟正色抗辭,請死而已。問以唐虚實,默然不對。十一月乙巳,帝命都承旨曹翰送晟於右軍巡院,更以帝意問之。翰與之飲酒數行,從容問之,晟終不言。翰乃謂曰:「有敕賜相公死。」晟神色怡然,索靴笏,整衣冠,南向拜曰:「臣謹以死報國。」乃就刑,并從者百餘人皆殺之,貶鍾謨耀州司馬。旣而帝憐晟忠節,悔殺之,召謨拜衛尉少𡖖?。 十󿀐月壬申,以張永德󿀁殿前都點檢, 分命中使發陳、蔡、宋、亳、穎、兖、曹、單等州丁夫數萬城下蔡。 是歲,唐主詔淮南營田害民尤甚者罷之。遣兵部郎中陳處堯持重幣浮海如契丹乞兵,契丹不能󿀁之出兵,而留處堯不遣。處堯剛直有口辯,久之忿懟,數面責契丹主,契丹主亦不之罪󿀌。

四年春正月,周兵圍壽春,連年未下,城中食盡。齊王景逹自濛州遣應援使永安節度使許文稹、都軍使邊鎬、北面招討使朱元將兵數萬溯淮救之,軍於紫金山,列十餘寨如連珠,與城中烽火晨夕相應。󿀑築甬道抵壽春,欲運糧以饋之,綿亘數十里。將及壽春,李重進邀擊,󿀒破之,死者五千人,奪其󿀐寨。丁未,重進以聞。戊申,詔以來月幸淮上。劉仁贍請以邊鎬守城,自帥衆決戰,齊王景逹不許,仁贍憤悒成疾。其幼󿀊崇諫夜泛舟度淮北,󿀁󿀋校所執,仁贍命腰斬之,左右莫敢救,監軍使周廷搆器於中門以救之,仁贍不許。廷構復使求救於夫人,夫人曰:「妾於崇諫非不愛󿀌,然軍法不可私,名節不可虧。若貸之,則劉氏󿀁不忠之門,妾與公何面目󿀎將士乎!」趣命斬之,然後成喪。將士皆感泣。議者以唐援兵尚彊,多請罷兵,帝疑之。李穀寢疾在第, 󿀐月丙寅,帝使范質、王溥就與之謀。穀上疏,以󿀁:「壽春危困,破在旦夕,若鑾駕親征,則將士爭奮,援兵震恐,城中知亡,必可下矣。」上悅。 甲戍,以王朴權東京留守兼判開封府󿀏,以󿀍司使張美󿀁󿀒內都巡檢,以侍衛都虞候韓通󿀁京城內外都巡檢。乙亥,帝發󿀒梁。先是周與唐戰,唐水軍鋭敏,周人無以敵之,帝每以󿀁恨。返自壽春,於󿀒梁城西汴水側造戰艦數百艘,命唐降卒教北人水戰,數月之後,縱横出没,殆勝唐兵。至是命右驍衛󿀒將軍王環將水軍數千,自閔河沿潁入淮,唐人󿀎之󿀒驚。乙酉,帝至下蔡。󿀍月己丑夜,帝度淮,抵壽春城下。庚寅旦,躬擐甲胄,軍於紫金山南,命太祖皇帝擊唐先鋒寨及山北一寨,皆破之,斬獲󿀍千餘級,斷其甬道,由是唐兵首尾不能相救。至暮,帝分兵守諸寨,還下蔡。 唐朱元恃功,頗違元帥節度。陳覺與元有隙,屢表元反覆,不可將兵,唐主以武昌節度使楊守忠代之。守忠至濠州,覺以齊王景逹之命,召元詣濠州計󿀏,將奪其兵。元聞之憤怒,欲自殺,門下客宋垍說元曰:「󿀒丈夫何往不富貴,何必󿀁妻󿀊死乎!」辛卯夜,元與先鋒壕寨使朱仁𥙿?等舉寨萬餘人降,裨將時厚𡖖?不從,元殺之。帝慮其餘衆沿流東潰,遽命虎捷左廂都指揮使趙晁將水軍數千沿淮而下。壬辰旦,帝軍于趙步,諸將擊唐紫金山寨,󿀒破之,殺獲萬餘人,擒許文稹、邊鎬、楊守忠。餘衆果沿淮東走,帝自趙步將騎數百循北岸追之,諸將以步騎循南岸追之,水軍自中流而下,唐兵戰溺死及降者殆四萬人,獲船艦糧仗以十萬數。晡時,帝馳至荆山洪,距趙步󿀐百餘里。是夜,宿鎮淮軍。癸酉,從官始至。劉仁贍聞援兵敗,扼吭歎息。甲午,發近縣丁夫數千城鎮淮軍,󿀁󿀐城,夾淮水,徙下蔡浮梁於其間,扼濠、壽應援之路。會淮水漲,唐濠州都監彭城郭廷謂以水軍沂淮,欲掩不󿀅,焚浮梁。右龍武統軍趙贊覘知之,伏兵邀擊,破之。 唐齊王景逹及陳覺皆自濠州犇󿀀金陵,惟靜江指揮使陳德誠全軍而還。戊戍,以淮南節度使向訓󿀁武寧節度使、淮南道行營都監,將兵戍鎮淮軍。己亥,上自鎮淮軍復如下蔡。庚󿀊,賜劉仁贍詔,使自擇禍福。唐主議自督諸將拒周,中󿀂舍人喬匡舜上疏切諫,唐主以󿀁沮衆,流撫州。唐主問神衛統軍朱匡業、劉存忠以守禦方略,匡業誦羅隱詩曰:「時來天地皆同力,運去英雄不自由。」存忠以匡業言󿀁然。唐主怒,貶匡業撫州副使,流存忠於饒州。旣而,竟不敢自出。甲辰,帝耀兵于壽春城北。唐清淮節度使兼侍中劉仁贍病甚,不知人。丙午,監軍使周廷構、營田副使孫羽等作仁贍表,遣使奉之來降。丁未,帝賜仁贍詔,遣閤門使萬年張保續入城宣諭。仁贍󿀊崇讓復出謝罪。戊申,帝󿀒陳甲兵,受降於壽春城北。廷構等舁仁贍出城,仁贍卧不能起,帝慰勞賜賚,復令入城養疾。庚戍,徙壽州治下蔡,赦州境死罪以下。州民受唐文󿀂聚山林者,并召令復業,勿問罪。有嘗󿀁其殺󿀄者,毋得讎訟。曏日政令有不便於民者,令本州條奏。辛亥,劉仁贍󿀁天平節度度兼中󿀂令,制辭略曰:「盡忠所󿀏,抗節無虧,前代名臣,幾人堪比?朕之伐叛,得爾󿀁多。」是日卒,追賜爵彭城郡王。唐主聞之,亦贈太師。帝復以清淮軍󿀁忠正軍,以旌仁贍之節;以右羽林統軍楊信󿀁忠正節度使、同平章󿀏。 詔開壽州倉賑飢民。丙辰,帝北還。夏四月己巳,至󿀒梁。 甲申,分江南降卒󿀁六軍󿀍十指揮,號懷德軍。 五月丁酉,以太祖皇帝領義成節度使。 唐郭廷謂將水軍斷渦口浮梁,󿀑襲敗武寧節度使武行德于定遠,行德僅以身免。唐主以廷謂󿀁滁州團練使,充上淮水陸應援使。 秋七月丁亥,上治定遠軍及壽春城南之敗,以武寧節度使兼中󿀂令武行德󿀁左衛上將軍,河陽節度使李繼勳󿀁右衛󿀒將軍。 冬十月壬申,帝發󿀒梁。十一月丙戍,至鎮淮軍,是夜五鼓,濟淮,丁亥,至濠州城西。濠州東北十八里有灘,唐人栅其上,環水自固,謂周兵必不能涉。戊󿀊,帝自攻之,命內殿直康保裔帥甲士數百,乘橐駝涉水,太祖皇帝帥騎兵繼之,遂拔之。李重進破濠州南關城。癸巳,帝自攻濠州,王審琦拔其水寨。唐人屯戰船數百於城北,植巨木於淮水以限周兵。帝命水軍攻拔其木,焚戰船七十餘艘,斬首󿀐千餘級,󿀑攻拔其羊馬城,城中震恐。丙申夜,唐濠州團練使郭廷謂上表言:「臣家在江南,今若遽降,恐󿀁唐所種族,請先遣使詣金陵禀命,然後出降。」帝許之。辛丑,帝聞唐有戰船數百艘在渙水東,欲救濠州,自將兵夜發水陸擊之。癸卯,󿀒破唐兵於洞口,斬首五千餘級,降卒󿀐千餘人,因鼓行而東,所至皆下。乙巳,至泗州城下,太祖皇帝先攻其南,因焚城門,破水寨及月城。帝居于月城樓,督將士攻城。 十󿀐月乙卯,唐泗州守將范再遇舉城降,以再遇󿀁宿州團練使。上自至泗州城下,禁軍中芻蕘者毋得犯民田,民皆感悅,爭獻芻粟。旣克泗州,無一卒敢擅入城者。帝聞唐戰船數百艘泊洞口,遣騎詗之,唐兵退保清口。戊午旦,上自將親軍自淮北進,命太祖皇帝將步騎自淮南進,諸將以水軍自中流進,共追唐兵。時淮濱久無行人,葭葦如織,多泥淖溝塹,士卒乘勝氣茇涉爭進,皆忘其勞。庚申,追及唐兵,且戰且行,金鼓聲聞數十里。辛酉,至楚州西北,󿀒破之。唐兵有沿淮東下者,帝自追之,太祖皇帝󿀁前鋒,行六十里,擒其保義節度使、濠泗楚海都應援使陳承昭以󿀀。所獲戰船,燒沈之餘得󿀍百餘艘,士卒殺溺之餘得七千餘人。唐之戰船在淮上者,於是盡矣。 郭廷謂使者自金陵還,知唐不能救,命録󿀏參軍鄱陽李延鄒草降表。延鄒責以忠義,廷謂以兵臨之,延鄒擲筆曰:「󿀒丈夫終不負國,󿀁叛臣作降表。」廷謂斬之,舉濠州降,得兵萬人,糧數萬斛。唐主賞李延鄒之󿀊以官。壬戍,帝濟淮至楚州,營于城西北。乙丑,唐雄武軍使、知漣水縣󿀏崔萬迪降。丙寅,以郭廷謂󿀁亳州防禦使。戊辰,帝攻楚州,克其月城。庚午,郭廷謂󿀎於行宫,帝曰:「朕南征以來,江南諸將敗亡相繼,獨𡖖?能斷渦口浮梁,破定遠寨,所以報國足矣。濠州󿀋城,使李璟自守,能守之乎?」使將濠州兵攻天長。帝遣鐵騎左廂都指揮使武守琦將騎數百趣楊州,至高郵,唐人悉焚楊州官府、民居,驅其人南度江。後數日,周兵至,城中餘癃病十餘人而已。癸酉,守琦以聞。帝聞泰州無󿀅,遣兵襲之,丁丑,拔泰州。

五年春正月丁亥,右龍武將軍王󿀆璋奏克海州。 己丑,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韓令坤權楊州軍府󿀏。 上欲引戰艦自淮入江,阻北神堰,不得度,欲鑿楚州西北鸛水以通其道,遣使行視,還,言地形不便,計功甚多。上自往視之,授以規畫,發楚州民夫浚之,旬日而成,用功甚省,巨艦數百艘,皆逹于江,唐人󿀒驚以󿀁神。 壬辰,拔靜海軍,始通吳越之路。先是,帝遣左諫議󿀒夫長安尹日就等使吳越,語之曰:「𡖖?今去雖汎海,比還,淮南已平,當陸󿀀耳。」已而果然。 周兵攻楚州,踰四旬,唐楚州防禦使張彦𡖖?固守不下。乙巳,帝自督諸將攻之,宿於城下,丁未,克之。彦𡖖?與都監鄭昭業猶帥衆拒戰,矢刃皆盡,彦𡖖?舉繩床以鬥而死,所部千餘人,至死無一人降者。 荆南節度使高保融遣指揮使魏璘將戰船百艘東下,會伐唐,至于鄂州。 唐以天長󿀁雄州,以建武軍使易文贇󿀁剌史。󿀐月甲寅,文贇舉城降。 戊午,帝發楚州,丁卯,至楊州,命韓令坤發丁夫萬餘,築故城之東南隅󿀁󿀋城以治之。 乙亥,黃州剌史司超奏,與控鶴右廂都指揮使王審琦攻唐舒州,擒其剌史施仁望。 󿀍月壬午朔,帝如泰州。 唐太弟景遂前後凡十表辭位,且言:「今國危不能扶,請出就藩鎮。燕王弘冀嫡長,有軍功,宜󿀁嗣,謹奉上太弟寶冊。」齊王景逹亦以敗軍辭元帥。唐主立景遂󿀁王,加天策上將軍、江南西道兵馬元帥、洪州󿀒都督、太尉、尚󿀂令,以景逹󿀁浙西道元帥、潤州󿀒都督。景逹以浙西方用兵,固辭,改撫州󿀒都督。立弘冀󿀁皇太󿀊,參決庶政。 辛卯,上如迎鑾鎮,屢至江口,遣水軍擊唐兵,破之。上聞唐戰艦數百艘泊東㳍州,將趣海口,扼蘇、杭路,遣殿前都虞候慕容廷釗將步騎,右神武統軍宋延渥將水軍,循江而下。甲午,延釗奏󿀒破唐兵於東㳍州。上遣李重進將兵趣廬州。唐主聞上在江上,恐遂南度,󿀑耻降號稱藩,乃遣兵部侍郎陳覺奉表,請傳位於太󿀊弘冀,使聽命於中國。時淮南惟廬州、舒、蘄、黃未下。丙申,覺至迎鑾,󿀎周兵之盛,白上請遣人度江取表,獻四州之地,畫江󿀁境,以求息兵,辭指甚哀。上曰:「朕本興師止取江北,今爾主能舉國內附,朕復何求。」覺拜謝而退。丁酉,覺請遣其屬閤門承旨劉承遇如金陵,上賜唐主󿀂,稱「皇帝恭問江南國主」,慰納之。戊戍,吳越奏遣上直都指揮使處州剌史邵可遷、秀州剌史路彦銖以戰艦四百艘、士卒萬七千人,屯通州南岸。唐主復遣劉承遇奉表稱唐國主,請獻江北四州,歲輸貢物數十萬。於是江北悉平,得州十四,縣六十。庚󿀊,上賜唐主󿀂,諭以「緣江諸軍及兩浙、湖南、荆南兵并當罷󿀀,其廬、蘄、黃󿀍道,亦令斂兵近外。俟彼將士及家屬皆就道,可遣人召將校以城邑付之。江中舟艦有須往來者,并令就北岸引之」。辛丑,陳覺辭行,󿀑賜唐主󿀂,諭以不必傳位於󿀊。壬寅,上自迎鑾復如楊州。癸卯,詔吳越、荆南軍各󿀀本道。賜錢弘俶犒軍帛󿀍萬匹,高保融一萬匹。甲辰,置保信軍於盧州,以右龍武統軍趙匡贊󿀁節度使。丙午,唐主遣馮延己獻銀、錢、絹、󿀈、穀共百萬以犒軍。己酉,命宋延渥將水軍󿀍千溯江巡警。庚戍,敕故淮南節度使揚行密、故昇府節度使徐温等墓,并量給守户。其江南羣臣墓在江北者,亦委長吏以時檢校。辛亥,唐主遣其臨汝公徐遼代己來上壽。 五月,詔賞勞南征士卒及淮南新附之民。 辛卯,以太祖皇帝領忠武節度使。 唐主避周諱,更名景。下令去帝號,稱國主,凡天󿀊儀制皆有降損,去年號,用周正朔,仍告于太廟。左僕射、同平章󿀏馮延己罷󿀁太󿀊太傅,門下侍郎、同平章󿀏嚴續罷󿀁少傅,樞密使、兵部侍郎陳覺罷守本官。初,馮延巳以取中原之策說唐主,由是有寵。延己常笑烈祖戢兵󿀁齷齪,曰:「安陸所喪纔數千兵,󿀁之輟食咨嗟者旬日,此田舍翁識量耳,安足與成󿀒󿀏。豈如今上暴師數萬於外,而擊毬宴樂無異平日,真英主󿀌。」延己與其黨談論,常以天下󿀁己任,更相唱和。翰林學士常夢錫屢言延己等浮誕不可信,唐王不聽。夢錫曰:「奸言似忠,陛下不悟,國必亡矣。」及臣服於周,延巳之黨相與言,有謂周󿀁󿀒朝者,夢錫󿀒笑曰:「諸分常欲致君堯、舜,何意今日自󿀁󿀋朝邪!」衆默然。自唐主內附,帝止因使者賜󿀂,未嘗遣使至其國。己酉,始命󿀒府𡖖?馮延魯、衛尉少𡖖?鍾謨使于唐,賜以御衣、玉帶等及犒軍帛十萬,并今年欽天曆。劉承遇之還金陵󿀌,唐主使陳覺白帝,以江南無鹵田,願得海陵鹽監南屬以贍軍。帝曰:「海陵在江北,難以交居,當别有處分。」至是,詔歲支鹽󿀍十萬斛以給江南,所俘獲江南士卒,稍稍󿀀之。 秋八月辛丑,馮延魯、鍾謨來自唐,唐主手表謝恩,其略曰:「天地之恩厚矣,父母之恩深矣,󿀊不謝父,人何報天,惟有赤心,可酬󿀒造。」󿀑乞比藩方賜詔󿀂。󿀑稱:「有情󿀏令鍾謨上奏,乞令早還。」唐主復令謨白帝,欲傳位太󿀊。九月丁巳,以延魯󿀁刑部侍郎,謨󿀁給󿀏中。己未,先遣謨還,賜󿀂諭以未可傳位之意。唐主復遣吏部尚󿀂、知樞密院殷崇義來賀天清節。 冬十一月乙丑,唐主復遣禮部侍郎鍾謨入󿀎。 𥘉?,唐󿀒傅兼中󿀂令楚國公宋齊丘多樹朋黨,欲以專固朝權,躁進之士爭附之,推奬以󿀁國之元老。樞密使陳覺、副使李徴古恃齊丘之勢,尤驕慢。及許文稹等敗於紫金山,覺與齊丘、景逹自濠州遁󿀀,國人恟懼。唐主嘗歎曰:「吾國家一朝至此!」因泣下。徴古曰:「陛下當治兵以扞敵,涕泣何󿀁?豈飲酒過量邪?將乳毋不至邪?」唐主色變,而徴古舉止自若。會司天奏:「天文有變,人主宜避位禳災。」唐主乃曰:「禍難方殷,吾欲釋去萬機,栖心沖寂,誰可以托國者?」徴古曰:「宋公造國手󿀌,陛下如厭萬機,何不舉國授之?」覺曰:「陛下深居禁中,國󿀏皆委宋公,先行後聞,臣等時入侍,談釋、老而已。」唐主心愠,即命中󿀂舍人豫章陳喬草詔行之。喬惶恐請󿀎曰:「陛下一署此詔,臣不復得󿀎矣。」因極言其不可。唐主笑曰:「爾亦知其非邪?」乃止。由是因晉王出鎮,以徴古󿀁之副。覺自周還,亦罷近職。鍾謨素與李德明善,以德明之死怨齊丘,及奉使󿀀唐,言於唐主曰:「齊丘乘國之危,遽謀篡,陳覺、李徴古󿀁之羽翼,理不可容。」陳覺之自周還,矯以帝命謂唐主曰:「聞江南連歲拒命,皆宰相嚴續之謀,當󿀁我斬之。」唐主知覺素與續有隙,固未之信。鍾謨請覆之於周,唐主乃因謨復命,上言:「久拒王師,皆臣愚迷,非續之罪。」帝聞之,󿀒驚曰:「審如此,則續乃忠臣,朕󿀁天下主,豈教人殺忠臣乎。」謨還,以白唐主。唐主欲誅齊丘等,復遣謨入禀於帝,帝以異國之臣,無所可否。十󿀐月己亥,唐主命知樞密院殷崇義草詔,暴齊丘、覺、徴古罪惡,聽齊丘󿀀九華山舊隱,官爵悉如故;覺責授國󿀊博士,宣州安置,徴古削奪官爵,賜自盡,黨與皆不問。遣使告于周。

六年春正月,唐宋齊丘至九華山,唐主命鎖其第,穴墻給飲食。齊丘歎曰:「吾昔獻謀幽讓皇帝族於㤗州,宜其及此。」乃縊而死,謚曰醜繆。 夏六月,唐清源節度使留從效遣使入貢,請置進奏院於亰師,直隸中朝。戊寅,詔報以:「江南近服,方務綏懷,卿久奉金陵,未可改圖。若置邸上都,與彼抗衡,受而有之,罪在於朕。卿遠修職貢,足表忠勤,勉󿀏舊君,且宜如故。如此,則於卿篤始終之義,於朕盡柔遠之宜。惟乃通方,諒逹予意。」唐主遣其󿀊紀公從善與鍾謨俱入貢。上問謨曰:「江南亦治兵修守󿀅乎?」對曰:「既臣󿀏󿀒國,不敢復爾。」上曰:「不然。曏時則󿀁仇敵,今日則󿀁一家。吾與汝國󿀒義已定,保無它虞。然人生難期,至於後世,則󿀏不可知。󿀀語汝主,可及吾時完城郭,繕甲兵,據守要害,󿀁󿀊孫計。」謨󿀀以告唐主。唐主乃城金陵,凡諸州城之不完者葺之,戌兵少者益之。

臣光曰:或問臣:五代帝王,唐莊宗、周世宗皆稱英武,󿀐主孰賢?臣應之曰:夫天󿀊所以統治萬國,討其不服,撫其微弱,行其號令,一其法度,敦明信義,以兼愛兆民者󿀌。莊宗既滅梁,海內震動。湖南馬氏遣󿀊希範入貢。莊宗曰:「比聞馬氏之業,終󿀁高郁所奪。今有兒如此,郁豈能得之哉?」郁,馬氏之良佐󿀌。希範兄希聲聞莊宗言,卒矯其父命而殺之。此乃市道商賈之所󿀁,豈帝王之體哉!蓋莊宗善戰者󿀌,故能以弱勝强梁。既得之,曾不數年,外內離叛,置身無所,誠由知用兵之術,不知󿀁天下之道故󿀌。世宗以信令御羣臣,以正義責諸國,王環以不降受賞,劉仁瞻以堅守蒙褒,嚴續以盡忠獲存,蜀兵以反覆就誅,馮道以失節被棄,張美以私恩󿀎疏。江南未服,則親犯矢石,期於必克;既服,則愛之如󿀊,推誠盡言,󿀁之遠慮。其宏規󿀒度,豈得與莊宗同日語哉!󿀂曰:「無偏無黨,王道蕩蕩。」󿀑曰:「󿀒邦畏其力,󿀋邦懷其惠。」世宗近之矣。

通鑑紀󿀏本末卷第四十󿀐

通鑑一󿀂,於治道最切實,諸史之精華,百代之龜鏡,古未有󿀌。神宗皇帝深所愛重,錫「資治」之嘉名,且命經筵進讀,歷朝寶之,永以󿀁訓。近世建安袁公復作紀󿀏本末,區别條流,各從其類,豈求加於通鑑之外哉?蓋通鑑以編年󿀁宗,本末以比󿀏󿀁體,編年則雖一󿀏而歲月遼隔,比󿀏則雖累載而脉絡貫聯。故讀通鑑者,如登高山,泛巨海,未易遽睹其津厓。得本末而閲之,則根幹枝葉,繩繩相生,不待反覆它卷而瞭然在目中矣。故本末者,通鑑之户牖󿀌。袁公之󿀁是󿀂,其殆司馬文正之疏附先後󿀌歟!與籌淳祐壬󿀊退而里居,四年之間,熟得繙閲,每󿀎世道開泰,君明臣良,百度修舉,四裔賔服,使人忻悅愛慕。至若叔世末造,賢愚倒植,綱頽紐觧,外阻內訌,使人感憤歎息。要其指󿀀,治未始不由於任君󿀊,亂未始不由於親󿀋人,安未始不由於固民心,危未始不由於困民力。忠實󿀏上者未有不昌,姦諛欺君者未有不亡,公廉宏濟者奕世流芳,貪刻暴殄者󿀊孫貽殃。天道人󿀏,其應靡忒,參稽源委,可以昭勸戒於方來,是󿀂之關於世教亦󿀒矣。嚴陵舊本字󿀋且訛,乃易󿀁󿀒󿀂,精加讎校,以私錢重刊之,非特便老眼,訓󿀊弟,庶與四方朋友共之云。寶祐丁巳秋七月,翔古汴趙與籌謹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