鳥

古詩七首　　律詩󿀐十五首

鳳凰臺魯曰：此詩思見太平之君子也。○鄭曰：酈道元水經云：水南逕槃頭郡東，而南合鳳溪水。水上乘蜀水於廣業郡，南逕鳳溪中有二石雙高，其形若闕。漢時有鳳凰止其上，故謂之鳳凰臺。北去郡三里。

亭亭鳳凰臺，洙曰：謝惠連：亭亭映江月。西京賦：干雲霧以上逹，狀亭亭以迢迢。劉公幹：亭亭山上松。○師曰：乃秦弄玉與蕭史吹簫于此，所謂「鳳凰臺上憶吹簫」是也。○端本曰：亭亭，高貌。北對西康州。鄭曰：地理志：河池郡，後周改曰鳳州，領同谷，舊曰白石，置廣業郡。西魏改曰同谷。後周置康州，大業𥘉廢。唐地理：成州同谷郡，武德元年，以同谷置西康州。貞觀元年，州廢。西魏槃頭郡，亦唐興州之長舉縣也。西伯洙曰：西伯，文王也。今寂寞，鳳聲亦悠悠。洙曰：西伯時，鳳鳴于歧陽。○師曰：文王七年受天命，鳳鳴于歧岳而興王道。自文王旣没，鳳聲亦息而不聞。是[01568]詩寓意傷當世賢者不進。蓋鳳之爲物，有道則見，無道則隱，喻賢者出處之道。山峻路絶蹤，石林氣高浮。安得萬丈梯，󿀁君上上頭。恐有無母雛，飢寒日啾啾。我能剖心出，蘇曰：孔郁諫靈帝，帝不納。郁曰：臣能剖出此心，後世名。莊子：比干剖心。飲啄慰孤愁。心以當竹實，烱然忘外求。血以當醴泉，豈徒比清流。所重王者瑞，敢辭微命休。夢符曰：春秋元命苞：周成王時大治，鳳皇來舞於庭。成王乃授琴而歌：鳳凰翔兮於紫庭，余何德兮以感靈。又，瑞應圖曰：鳳，王者之嘉瑞。坐看綵翮長，鄭曰：如字。舉意八極周。自天䘖瑞洙曰：一云圖讖。圖，飛下十󿀐樓。洙曰：十洲記曰：崑崙山有十二玉樓。圖以奉洙曰：一作獻。至尊，修可曰：春秋元命苞：皇帝遊元扈洛水之上。注：元扈，石室也。與大司馬容光等臨觀鳳凰圖置帝前，帝再拜受圖。鳳以垂鴻猷。蒼舒曰：右按山海經：鳳首文曰德，翼文曰禮，背文曰義，膺文曰仁，腸文曰信。○邁曰：鴻猷，大道也。鳳乘鴻猷，所以表大道。再光中興業，一洗蒼生憂。深衷正󿀁此，羣盗何淹留。洙曰：鳳非梧桐不棲，非竹實不[01569]食，非醴泉不飲。五靈，王者之嘉瑞。○師曰：此甫所以感鳳而思見賢人，以致治平之效也。

朱鳳行

君不󿀎瀟湘之山衡山高，山巔朱鳳聲嗷嗷。趙曰：此篇是託興君子小人甚明。朱鳳乃衡山上之物也，因其物而有作，乃以爲興矣。韻書云：嗷嗷，衆口愁也。詩：哀鳴嗷嗷。側身長顧求其羣，翅垂口噤心甚勞。下愍百鳥在羅網，黃雀最󿀋猶難逃。願分竹實及螻蟻，盡使鴟梟相怒號。洙曰：時亂離日久，賢者思引其類有爲而不可得者也。○師曰：鳳以喻君子，時甫困於荆衡，不得其志，故云「趐垂口噤心甚勞」。黃雀，喻細民也。時兵興之際，小民尤困於征役，甫欲引其類以進，澤及下民，而爲小人之所疾，故鴟梟相怒號。

杜鵑華陽風俗錄：鳥有杜鵑者，其大如鵲而羽烏，聲哀而吻有血。土人云：春至則鳴，聞其初聲者，則有别離之苦，人皆惡聞之，惟田家候其鳴，則興農事。識者謂此詩上四句非詩，乃題下甫自注爾，後人誤冩。○蘇曰：或者謂前[01570]四句非詩也，蓋甫於題下自記杜鵑事，後人誤冩之耳。或曰：正古之謡語，豈復以韻爲限耶？按博物志：杜鵑生子，寄之它巢，百鳥爲飼之。且禽鳥之微，猶知有尊，故子美云「重是古帝魂」。文云「禮若奉至尊」。子美蓋譏當時之刺史有不禽烏若也。唐自明皇天寶已後，天步多棘，刺史不能致節於君者，可得而考。嚴武在蜀，雖横斂刻薄，而實致職以資中原，是「西川有杜鵑」耳。其不度王命，特固以自玩，擅軍旅、絶貢賦以自固者，如杜克讓之在梓州，爲朝廷西顧之憂，是「東川無杜鵑」耳。涪、萬、雲安刺史微不可考，其尊君者爲有也，懷貳自固者爲無也，不在夫杜鵑真有無也。

西川有杜鵑，東川無杜鵑。涪萬無杜鵑，雲安有杜鵑。我昔遊錦城，結廬錦水邊。洙曰：子美結廬在浣花里。有竹一頃餘，喬木上參天。蘇曰：上林苑喬木參天，松篁隂合，珍禽奇獸，自然駢集。○趙曰：曹子建云：「荆棘上參天。」杜鵑暮春至，哀哀叫其間。我󿀎常再拜，重是古帝魂。趙曰：鮑昭行路難云：「中有一鳥名杜鵑，云是古時蜀帝魂。」公所用蓋出於此也。至若此篇常再拜而重之，不能拜而淚下，則尊君之意，前人所不到。[01571]生󿀊百鳥巢，百鳥不敢嗔。洙曰一作喧。仍󿀁餧其󿀊，洙曰：世說：杜鵑餋子於百鳥巢，百鳥共餋其子而不敢犯。禮若奉至尊。洙曰：成都記曰：杜宇亦曰杜主，自天而降，稱望帝。好稼穡，教人務農，治郫城，亦曰望帝。至今蜀人將農者，必先祀杜主。時荆州人鼈靈死，其尸溯流而上，至文山下復生，見望帝。望帝因以爲相，號曰開明。會巫山壅江，人遭洪水，開明爲鑿通流，有大功，望帝因以其位禪焉。後望帝死，其魂化爲鳥，名曰杜鵑，亦曰子規。又云：子規深春乃有聲，低且怨，與比之思歸樂都不同也。洛京東西多此鳥，人以爲子規者，誠妄矣。又云：宇禪位于開明，升西山隱焉。時適三月，子規鳥鳴，故蜀人悲子規鳥。鴻雁及羔羊，有禮太古前。行飛與跪乳，識序󿀑知恩。洙曰：晉羊祜雁賦：「鳴則相和，行則接武。前不絶貫，後不越序。」春秋繁露曰：「凡䞇𡖖用羔，羔有角而不用，如好仁者執之不鳴，殺之不謗，類死義者。羔飲其母必跪，類知禮者。故羊之爲言猶詳，故以爲䞇。」○趙曰：「謂成行列而飛，所以謂之雁序也。」聖賢吾法則，付與後世傳。君看禽鳥情，猶解󿀏杜鵑。今忽暮春間，值我病經年。身病不能拜，淚下如迸泉。洙曰：「古詩譏世亂而不能明臣之義者，禽鳥之不若也。」○修可曰：劉越石扶風歌：「據按長歎息，下淚如流[01572]泉。」○余曰：百斛明珠云：南都王誼伯書江濱驛垣，謂子美詩歷五季兵火，多舛缺奇異，雖經其祖父公所理，尚有疑闕者。誼伯謂「西川有杜鵑，東川無杜鵑，倍南無杜鵑，雲安有杜鵑」，蓋是題下注，斷自「我昔遊錦城」爲首句，誼伯誤矣。蓋子美詩備諸家躰，非必率合程度，偘偘者然也。且篇句處凡五杜鵑，豈可以文害辭、辭害意耶？原子美之意，類有所感，託物以發者也，亦六義之比興，離騷之法歟？按博物志：杜鵑生子，寄之他巢，百鳥飼之。胡江東所謂「杜宇曽爲蜀帝王，化禽飛去舊城荒」是也。且禽鳥之微，知有尊，故子美詩云：重是古帝魂。又「禮若奉至尊」。子美蓋譏當時之刺史有不禽鳥若也。自唐明皇已後，天步多𣗥，刺史不能致節於君者，可得而考。嚴武在蜀，雖横斂刻薄，而實資中原，是「西川有杜鵑」耳。其不受王命，負固以自抗，擅軍旅，絶貢賦，如杜克遜在梓州，爲朝廷西顧憂，是「東川無杜鵑」耳。至於涪、万、雲安刺史，微不可考。凡其尊君者爲有也，懷貳者爲無也，不在夫杜鵑真有無也。誼伯以爲來東川，聞杜鵑聲煩而急，乃始疑子美詩跋疐紙上語。又云：子美不應疊用韻。子美自我作古，疊用韻無害於爲詩。僕所見如此。誼伯博學強辨，殆必有以折衷之。

杜鵑行

君不󿀎昔日蜀天󿀊，化作杜鵑似老烏。趙曰：按蜀記者，有姓名宇，號望[01573]帝。宇死，俗傳化爲子規鳥，一名鵑。蜀人聞子規鳥，皆曰望帝，逐於鵑字加杜姓，謂之杜鵑，又直謂之杜宇。寄巢生󿀊不自啄，羣鳥至今與哺鶵。雖同君臣有舊禮，骨肉滿眼身羈孤。業工竄伏深樹裏，四月五月偏號呼。其聲哀痛口流血，所訴何󿀏常區區。爾豈摧殘始發憤，羞帶羽翮󿀄形愚。蒼天變化誰料得，萬󿀏反覆何所無。萬󿀏反覆何所無，豈憶當殿羣臣趨。洙曰：此詩注並在杜鵑詩内。○趙曰：鮑昭行路難云：「中有一鳥名杜鵑，言是古時蜀帝魂。聲音哀苦鳴不息，羽毛憔悴似人髡。飛走樹間逐蟲蟻，豈憶往月天子尊。念此死生變化非常理，心中惻愴不能言。」今公所謂「哀痛口流血」，又有「摧殘」之語，及末句「憶羣臣趨」，且云「萬事反覆」，蓋出於此也。○師曰：時禄山反陷兩京，明皇西走幸蜀，旣失帝位，奈何又弃骨肉而孤寓他邦。是時諸王公主皆爲賊所翦滅，豈非杜鵑化而似老烏之比乎？觀此詩有「雖同君臣有舊禮，骨肉滿眼身羈孤。萬事反覆何所無，豈憶當殿羣臣趍」之語，詳味其旨，蓋爲明皇感嘆者也。杜鵑，蜀帝也。國云身死怨而化爲杜鵑鳥。每生子，寄居百鳥之巢。百鳥之巢，百鳥爲之哺飼其子。帝以四五月悲鳴流血，血染山花，其色[01574]殷紅，號爲杜鵑花。然其聲哀怨者，豈非若訴國云而身摧殘變而爲禽耶？肅宗即位靈武，不能即遣迎還明皇，而使之爵孤在蜀。明皇由是悒怏不得意，至於化去，其亦不免於怨傷乎？甫之言頗有深意。

杜鵑新添。

古時杜宇稱望帝，魂作杜鵑何微細。跳枝竄葉樹木中，搶佯瞥捩雌隨雄。鄭曰：搶，七羊切。佯，音羊。瞥，匹烈切。捩，力計切。毛衣慘黑貌憔悴，衆鳥安肯相尊崇。隳形不敢棲華屋，短翮唯願巢深叢。穿皮啄朽觜欲秃，苦饑始得食一虫。誰言養鶵不自哺，此語亦足󿀁愚蒙。聲音咽咽如有謂，號啼略與嬰兒同。口乾垂血轉迫促，以欲上訴於蒼穹。蜀人聞之皆起立，至今斆學傳遺風。乃知變化不可窮，豈思苦日居深宫，嬪嬙左右如花紅。洙曰：此詩注並在杜鵑詩内。[01575]

義鶻行彦輔曰：感鳥獸，猶見義而動也。

隂崖有蒼洙曰：一作「二」。鷹，養󿀊黑栢巔。白蛇登其巢，吞噬恣朝餐。洙曰：噬，一作「之」。雄飛遠求食，雌者鳴辛酸。力強不可制，黃口無半存。蘇曰：定遠侯過隍中至門，燉煌氐羌掃殄殆盡，黃口亦無存者。○趙曰：隂崖，出長笛賦：惟鍾籠之奇生兮，于終南之隂崖。朝飡，出楚辭「胥瓊以朝飡」也。黃口，出家語：孔子見羅者，所得雀皆黃口也。其父從西󿀀，洙曰：一作「來」。翻身入長煙。斯須領健鶻，痛憤寄所宣。斗上捩孤影，鄭曰：捩，練結切，拗捩也。噭哮來九天。鄭曰：上古弔切，深聲也。下許交切。脩鱗脫遠枝，巨顙拆老拳。時可曰：石勒與李陽隣居，爭漚麻池，日相毆擊。及貴，乃召陽與酣謔，引陽臂笑曰：孤往日厭𡖖老拳，𡖖亦飽孤毒手。高空得蹭蹬，洙曰：海賦：蹭蹬，波失勢貌。短草辭蜿蜒。折尾能一掉，洙曰：江賦：揚鬐掉尾。左傳：尾大不掉。飽腸已皆穿。生雖减衆雛，死亦垂千年。物情有報復，快意貴目前。兹實鷙[01576]鳥最，急難心惘然。洙曰：孔融云：鷙鳥累百。棠棣兄弟急難。功成失所往，用捨何其賢。近經潏水湄，此󿀏樵夫傳。飄蕭覺素髮，洙曰：潘安仁：班鬢彪以以承弁，素髮飄以垂領。凛欲衝儒冠。洙曰：欲，一作「烈」。盧子諒詩：怒髮上衝冠。人生許與分，亦在顧眄間。聊󿀁義鶻行，永激壯士肝。蘇曰：陸遜時政論曰：不以典刑善惡，焉能激壯士之肝膽耶？

呀鶻行新添。○鄭曰：呀，虚加切，張口也。

病鶻卑飛俗眼醜，每夜江邊宿衰柳。清秋落日已側身，過雁󿀀鴉錯廻首。緊腦雄姿迷所向，疏翮稀毛不可狀。強神迷復皂鵰前，俊材早在蒼鷹上。風濤颯颯寒山隂，熊羆欲蟄龍蛇深。念爾此時有一擲，失聲濺血非其心。[01577]

王兵馬使󿀐角鷹

悲臺蕭瑟石巃嵸，洙曰：潘岳西征賦：巃從逼迫。注：巃嵸，高大貌也。○鄭曰：巃，力空切。嵸，即空切。嵯峨貌。哀壑杈枒浩呼洶。鄭曰：杈，初牙切，枝也。枒，五加切。中有萬里之長江，夢符曰：右按世說：有人譏周僕射與親友言戲穢雜無檢節，周曰：「吾若万里長江，何能千里一曲。」即周頻也。廻風陷日孤光動。角鷹翻倒壯士臂，將軍玉帳軒勇氣。修可曰：揚子雲甘泉賦：曳虹采之流離兮，颺翠氣之宛延。師古曰：宫室廣大，自然存紅紫之壯氣。󿀐鷹猛腦絛徐墜，洙曰：見黑白二鷹詩注。荆公、蘇公本並同。○趙曰：舊本作徐侯鐩，殊無理義。○王介甫曰：善本作「絛徐墜」，於理或然。晉潘尼雨行賦有云：始蒙瀎而徐墜。目如怒胡視天地。杉雞竹兎不自惜，孩虎野羊俱辟易。鄭曰：上音壁，下音亦。○洙曰：新唐書：裴旻射虎，一日疊三十六頭。見一老人，曰：「此彪也。前有真虎，將軍遇之，殆矣。」旻怒馬赴之，果有一小虎伏地而吼，旻馬辟易，弓天墜地。○趙曰：辟易字，祖出項羽傳：「楊喜追羽，羽叱之，喜人馬俱驚，辟易。」師古注曰：「辟易，謂開張而易其本處。」舊注引張旻射虎事，誤矣。鞲上鋒稜十󿀐翮，鄭曰：鞲，古侯、苦侯二[01578]切。○洙曰：鮑明遠：「昔如鞲上鷹。」將軍勇鋭與之敵。將軍樹勳起安西，崑崙虞泉入馬蹄。夢符曰：右按楚辭：「囚靈元於虞淵。」注：「虞淵，日所入也。」淵與泉同。白羽曽肉󿀍狻猊，洙曰：白羽，箭。○趙曰：白羽，箭也。猊，師子也。○鄭曰：狻，先丸切。猊，五兮切。師子一走五百里。敢决豈不與之齊。荆南芮公得將軍，亦如角鷹下翔洙曰：一云入翔。雲。惡鳥飛飛啄金屋，洙曰：謂賊陷長安。○蘇曰：蒙恬云：「鵂鶹惡鳥，下啄金屋，久棲琪樹。」安得爾輩開其羣，驅出六合梟鸞分。洙曰：使君子小人各得其所也。○趙曰：啄金屋，言可憎之惡鳥喙。富貴家之屋，當得角鷹開破之。江總曰：「黃鳥飛飛有時度。」漢武帝曰：「河嬌當以黃金屋貯。」今公取其貴而用之耳。○師曰：悲臺、哀壑、長江，先言荆楚風景，故述角鷹之所由出也。巃嵸，高大貌。杈枒，不齊貌。鷹有角，亦若馬有肉餕也，始爲奇特。楊子雲甘泉賦：乘雲閣而上下兮，紛蒙籠以混成。曳虹彩之流離兮，颺翠氣之宛延。顔師古曰：宫室曠大，自然有紅紫之氣。此云「軒翠氣」，亦謂青油幕下軒揚其翠氣也。杜田公軒昂氣，恐理或不然。王兵馬與徐侯穟皆趙芮公猛將，故子美以二鷹猛腦况之。愁胡，謂思胡地。辟易，退却皃。不自惜，言不保其性命。韝以皮，謂其臂也。安西都護府，崑崙、虞泉皆在西。白羽，乃箭名。三狻猊，喻西域三部。王公[01579]起于安西，嘗擒西域胡酋，其敢决頗似是鷹，故美之。金屋，謂天子黃金闕也。惡鳥，喻史思明殘黨猶陷長安，故子美欲得王公驅其羣以清六合，使君子小人各得其所而不雜糅，故曰梟鸞。分梟，食母之鳥。

󿀎王監兵馬使說近山有白黑󿀐鷹，羅者久取，竟未能得，王以󿀁毛骨有異它鷹，恐臘後春生，騫飛避暖，勁翮思秋之甚，眇不可󿀎，請余賦詩󿀐首

雲飛玉立盡清秋，趙曰：此專詠鷹。如雲之飛，如玉之立，皆言其白。至清秋之尽，則序所謂臘後春生，騫能避暖是也。不惜奇毛恣遠遊。在野只教心力破，千人何󿀏綱羅求。趙曰：序云羅者，竟未能得也。一生自獵知無敵，趙曰：鷹所以用獵也，謂其野鷹，故云自獵。庾信詩云：野鷹能自獵，江鷗解獨漁。百中争能耻下鞲。洙曰：史滑稽傳注：鞲，臂捍也。東觀記：太守桓虞署趙勒爲督郵，貪令自去。虞歎曰：「善吏如使良鷹，下鞲命中。」鵬礙九天須却避，趙曰：[01580]孔氏志曰：楚文王雅好田獵，有一人獻一鷹，曰：「非王鷹之疇。」俄而雲際有一物，疑翔，飄颻鮮白而不辨其形。鷹見之，於是竦翮而升，矗苦飛電。須臾，物墮如雪，血灑如雨。良久，有一大烏墜地而死。度其兩翅，廣數十里，衆莫能知。時有博物君子曰：「此大鵬雛也。始飛焉，故爲鷹所制。」又，王乃厚賓獻者。兎經󿀍窟莫深憂。洙曰：鵬事，見莊子：馮諼曰：「狡兎所以免於死者，有三窟，今爲君一窟矣。」

黑鷹不省人間有，度海疑從北極來。洙曰：元命苞：瑗光爲鷹。○趙曰：北方之極也。北方肅殺之氣，故鷹多生於此。正翮摶風超紫塞，趙曰：崔豹古今注曰：秦所築長城，土色皆紫，漢塞亦然。玄冬幾夜宿陽臺。趙曰：善本作玄。舊作立冬，非也。字出梁元帝纂要：冬日，玄冬。虞羅自各虚施巧，洙曰：隋魏彦深鷹賦：「可虞者之多端，運横羅以羈束。」春雁同󿀀必󿀎猜。趙曰：此序所謂「獵後春生，騫飛避暖」，故云與雁同歸。萬里寒空秪一日，金眸玉爪不凡材。洙曰：雁門有紫壃城，草皆紫色，故曰紫塞。

催宗文樹雞栅[01581]

吾衰怯行邁，耒曰：遠行曰邁。旅次展崩迫。趙曰：易旅卦有旅即次。任彦昇辭奪禮啓云：「不任崩迫之情。」愈風傳烏雞，洙曰：本草：以烏雌雞治風。秋𡖉?方漫喫。趙曰：春如可以抱育，而秋夘充食而已。自春生成者，隨母向百翮。驅趁製不禁，喧呼山腰宅。課奴殺青竹，洙曰：楚人以火炙竹，去其汗，謂之殺青，欲其兩久也。終日憎赤幘。洙曰：赤幘，雞之有冠。○趙曰：小說載：空宅有怪，或居之。中夜有赤幘而來，問其怪類，荅曰：「老雄雞也。」踏藉盤桉翻，塞蹊使之隔。墻東有隙地，可以樹高栅。避熱時來󿀀，問兒所󿀁跡。織籠曹其内，令入不得擲。稀閒可突過，觜爪還污席。我寬螻蟻遭，彼免狐貉厄。應宜各長幼，自此均勍敵。籠栅念有脩，近身󿀎洙曰：一作知。損益。洙曰：言非特制難而己，於近身之事，亦可知損益也。明明領處分，一一當剖析。不昧風雨晨，洙曰：風雨晦明，不亂其鳴也。亂離减憂慼。洙曰：雞鳴之詩，亭詩者以爲亂世則思君[01582]子。子美之减憂慼，其可見矣。其流則凡鳥，其氣心匪石。洙曰：以不改其度也。倚賴窮𡻕?晏，撥煩去洙曰：一作皮。冰釋。趙曰：莊子：渙若冰將釋。未似尸鄉翁，拘留蓋阡陌。洙曰：柷雞翁居尸鄉山下，餋雞百餘輩，有名字，呼名則種别而至。販雞及賣子，見列仙傳。

縳雞行鄭曰：縛，伏約切。

󿀋奴縛雞向市賣，雞被縛急相喧爭。家中厭雞食蟲蟻，不知雞賣還遭烹。蟲雞於人何厚薄，吾叱奴人解其縛。雞蟲得失無󿀓時，注目寒江倚山閣。蘇曰：杜悰注目寒水，搔首思歸。梁歇終日倚小閣，望遠水，悠然自樂。後隱天台山，不知所之。○趙曰：人之得失，如雞如虫，又且相仍，何時而了乎？至於注目寒江倚山閣，則所思深矣。近世惟黃魯直逹此詩之旨，其書酺池寺書堂云：小黠大癡，螗蜋捕蟬，有餘不足夔怜蚿。退食歸來北窗夢，一江風月趁漁舡。可與言詩者，當自解也。○師曰：愛虫則害雞，愛雞則害虫，利害得失，要在權其輕重而爲之。除寇則勞民，愛民則餋寇，其理亦猶是也。與其養寇，孰若勞民？與其食虫，孰芳存雞。[01583]

雞

紀德名標五，洙曰：田饒曰：「夫雞戴冠，文也；足持距，武也；見敵而鬥，勇也；得食而相呼，義也；鳴不失時，信也。雞有五德，君猶烹而食之，其所由來近矣。」𥘉?鳴度必󿀍。洙曰：禮：文王出子，雞𥘉鳴，衣服至寢門。○蘇曰：雞經未曉而必三唱。古詩云：三唱遠村雞。殊方聽有異，洙曰：晉祖逖與劉琨同寢，中夜間雞鳴，蹴琨曰：「此非惡聲。」因起舞。失次曉無慙。洙曰：詩雞鳴：匪雞則鳴，蒼蠅之聲。後漢：應門失守，閞雎刺世。○趙曰：公在夔爲殊方，於殊方而聽雞鳴，有異於中原之它日，則以雞失鳴之次，而天旣曉矣，殊無慙𧹞也。此陳壽國志所謂失旦之雞者矣。問俗人情似，充庖爾輩堪。洙曰：禮：充君之庖。○蘇曰：梁繪兒羣雞而語曰：「爾輩堪充吾席之上庖。」氣交亭育際，趙曰：梁劉孝綽啓曰：一物之微，遂留亭育。巫峽漏司南。

󿀀燕洙曰：此詩公託意以自喻也。自東樓下，皆有所感而作，然以前賢措意，皆起一時之興，故不敢妄生意思，曲爲穿鑿也。

不獨避霜雪，其如儔侣稀。四時無失序，八月自知󿀀。[01584]洙曰：言四時迭運，自得其序，而以炎凉往來者，乃燕之自知爾。春色豈相訪，衆鶵還識機。故巢儻未毁，會傍主人飛。鄭曰：傍，去聲。○師曰：此詩公託意以自况也。避霜雪，言避亂也。四時迭運，自有炎凉，公之去就，非若俗熊之奔競也。故巢，喻故鄉。

燕󿀊來舟中作

湖南󿀁客動經春，燕󿀊衘泥兩度新。洙曰：見「䘖泥附炎𤍠」注。舊入故園嘗識主，如今社日遠看人。可憐處處巢居洙曰：一作「君」。室，洙曰：古詩：思爲双飛燕，㗸泥巢君室。何異飄飄託此身。暫語船檣還起去，穿花落水益霑巾。

雙燕

旅食驚雙燕，洙曰：一作双飛燕。㗸泥入此堂。洙曰：魏文帝書：旅食南館。古詩：思爲双飛燕，㗸浞巢君堂。應同避燥濕，夢符曰：右按春秋左氏傳：子罕曰：「吾儕小人，皆有闔廬以避燥濕寒暑。」[01585]且復過炎凉。養󿀊風塵際，來時道路長。趙曰：梁吳均燕詩：問余來何遲，山川幾紆直。今秋天地在，吾亦離殊方。趙曰：言當秋而身於天地之間存在，亦如燕捨此而去。○禹稱曰：「此詩子美托物以見己意。」

鸚鵡魯曰：一云翦羽。注皆是。禰衡賦。

鸚鵡含愁思，聰明憶别離。洙曰：禰衡賦：「性辯慧而能言，才聰明以識機。」○趙曰：憶别則眷西路而長懷，望故鄉而延佇。翠衿渾短盡，紅觜謾多知。洙曰：紺趾丹觜，緑衣翠衿。○趙曰：以言語而階亂，將不密以致危也。未有開籠日，洙曰：閉以彫籠，翦其翅羽。鵻鷯賦：鸚鵡慧而入籠。空殘宿舊枝。洙曰：想昆山之高峻，思鄧林之故枝。世人憐復損，何用羽毛奇。洙曰：雖同殊於毛羽，故殊智而異心。

󿀊規

峽裹雲安縣，江樓翼瓦齊。兩邊山木合，終日󿀊規啼。[01586]洙曰：子規，杜鵑也。公有杜鵑行云：「涪万無杜鵑，雲安有杜鵑。」此可見矣。○蘇曰：非親到其處，不知此詩之主也。眇眇春風󿀎，蕭蕭夜色凄。趙曰：於春風之中，眇眇見之也。客愁那聽此，故作傍人低。趙曰：一作故傍旅人低，非是。蓋已言愁，不應更言旅人也。

百舌

百舌來何處，重重祇報春。知音兼衆語，整翮豈多身。花密藏難󿀎，洙曰：一云難相見。枝高聽轉新。過時如發口，君側有讒人。鮑曰：王直方詩話：山谷云：余讀周書月令「反舌有聲，讒人在側」，乃解老杜「過時如發口，君側有讒人」之句。按周書月令乃周公時訓也。百舌之爲反舌，見「瀉烈時則訓仲夏」注。朝野僉載：百舌春轉夏止，唯食蚯蚓。正月蝀開蚓出而來，十月蚓藏而往。○蒼舒曰：右按吕氏春秋：「反舌有聲，佞人在仄。」○十朋曰：「反舌鳥能反復其舌，隨百鳥之鳴。」

白鳧行

君不󿀎黃鵠高於五尺童，化󿀁白鳧似洙曰：一作象。老翁。[01587]故畦遺穗已蕩盡，天寒歲洙曰：一作日。暮波濤中。洙曰：此杜公自喻也。鱗介腥膻素不食，終日忍飢西復東。魯門鶢鶋亦蹭蹬，聞道如今猶避風。洙曰：見八哀詩鄭虔詩注。○師曰：黃鵠高於五尺童，追思少年時也。化爲白鳧似老翁，傷衰暮也。故畦遺穗已蕩盡，傷家鄉爲寇焚蕩也。波濤，以喻患難。鱗介腥膻素不食，言已不食不義之禄也。鶢鶋，海鳥，止於魯東門，爲避風也。喻甫亂依夔州。

󿀀雁󿀐首

萬里衡陽雁，今年󿀑北󿀀。洙曰：應德璉詩：朝雁鳴雲中，音響一何哀。問子遊何鄉，戢翼正徘徊。言我塞門來，將就衡陽棲。往春翔北土，今冬客南淮。雙雙瞻客上，一一背人飛。

雲裏相呼疾，沙邊自宿稀。繫󿀂無浪語，洙曰：見「雖無南過雁」注。○蘇曰：孔琛：「憑雁繫書，真浪語耳，其迷過於刻劒守株者。」愁寂故山薇。

再吟[01588]

欲雪違胡地，洙曰：謝靈運詩：季秋邊朔苦，旅雁違霜雪。又：嗷嗷雲中雁，鳴舉自委羽。求凉弱水湄，違寒長沙渚。先花别楚雲。洙曰：月令：雁北鄉。管子曰：雁秋北春南，言其避寒也。楚，南也，故曰「先花别楚雲」。却過清渭影，高起洞庭羣。塞北春隂暮，江南日色曛。洙曰：謝靈運：朝忌曛日馳。又：朝游窮曛黑。󿀄弓流落羽，洙曰：史：盈引虚弓而雁落，人問之，曰：「此雁傷弓也。」行斷不堪聞。洙曰：鮑明遠詩：傷禽惡弦驚，倦客惡離聲。○蘇曰：嚴僅囚於土蔡，自嘆曰：「縲絏憂羈，不忍聞斷行旅雁。」傖然久之，獄吏惻然。

󿀀雁

聞道今春雁，南󿀀自廣州。󿀎花辭漲海，趙曰：漲海，海名也。避雪到羅浮。是物關兵氣，何時免客愁。年年霜露隔，不過五湖秋。趙曰：五湖霜雪之多，雁之不宜，故隔而秋不過也。

孤雁彦輔曰：一云「後飛雁」。公值喪亂，羈旅南土，而見於詩者，志嘗在於鄉井，故託意於孤雁也。末章譏不知我而譊譊者。[01589]

孤雁不飲啄，飛鳴聲念羣。洙曰：一作「聲聲飛念羣」。誰憐一片影，相失萬重雲。師曰：鮑當孤雁詩云：更無聲接緒，空有影相隨。孤則孤矣，豈若子美有不飲啄念羣之語，孤之中乃有不孤之念，而「誰憐一片影，相失万重雲」，又有不尽之意乎？望盡似猶󿀎，哀多如更聞。野鴉無意緒，鳴噪自紛紛。

󿀀雁

春洙曰：一作東。來萬里客，亂定幾年󿀀。腸斷江城雁，高高向洙曰：一作「正」。北飛。師曰：甫客居万里外，睹雁北飛，傷己未有歸期，曽雁之不若也。

官池春雁󿀐首

自古稻粱多不足，至今鸂鶒亂󿀁羣。且休悵望看春水，更恐󿀀飛隔暮雲。師曰：雁有序，喻兄弟。寇亂，諸弟離散，有阻隔，故云「歸飛隔暮雲」。

青春欲盡急還鄉，紫塞寧論尚有霜。洙曰：蕪城賦：北走紫塞雁門。謝靈運[01590]詩：季秋邊朔苦，旅雁違霜雪。翅在雲天終不遠，力微矰繳絶須防。夢符曰：右按文選班固兩都賦：撫鴻罿，御矰繳。○師曰：矰繳，言以繩繫矢而射之。

舟前󿀋鵝兒洙曰：漢州城西北角官池作。

鵝兒黃似酒，對酒愛新鵝。引頸嗔船逼，無行亂眼多。翅開遭宿雨，力󿀋困滄波。客散曽城暮，狐狸奈若何。

得房公池鵝

房相西亭鵝一羣，眠沙泛浦白於雲。鳳凰池上應廻首，洙曰：見「鳳沼接亨衢」注。○趙曰：公以自興也。荀勖罷中書令，爲尚書。人賀之，乃曰：「奪我鳳凰池，何賀我耶？」󿀁報籠隨王右軍。洙曰：見鵝費羲之墨注。○師曰：房琯相肅宗，以兵敗陳陶，責爲房州刺史。今漢州城西池乃琯所鑿。王羲之性愛鵝，道士常以鵝易其字。

鸂鶒彦輔曰：臨海異物志：鸂鶆，水鳥，毛有五色，食短狐。其在溪中無毒氣。[01591]

故使籠寬織，須知動損毛。看雲莫悵望，失水任呼號。六翮曽經剪，夢符曰：右按韓詩處傳曰：鴻舉千里，特六翮耳。背上之毛，腹下之毳，益一把，飛不爲加高，損一握，飛不爲加下。孤飛卒未高。且無鷹隼慮，留滯莫辭澇。洙曰：宋謝惠連：鸂鶒摧羽翮翩翻。又云：宛羈畜於籠樊。

花鴨

花鴨無泥滓，堦前洙曰一作中庭。每緩行。羽毛知獨立，黑白太分明。洙曰：諸葛謂張温：「其人於清濁太明，善惡太分。」不覺羣心妒，休牽衆眼驚。稻粱霑洙曰一作知。汝在，作意莫先鳴。

鷗

江甫寒鷗戲，無它亦自饒。却思翻玉羽，隨意點春苗。雪暗還須落，洙曰，一作浴。風生一任飄。趙曰：鷗性耐寒。南越志曰：常以三月風至，乃還[01592]洲嶼。幾羣滄海上，清影日蕭蕭。

獸

古詩八首　　律詩七首

遣興󿀐首同作五首、三首見懷古門。

夭用莫如龍，洙曰：漢食貨志：「天用莫如龍，地用莫如馬，人用莫如龜。」有時繫扶桑。洙曰：淮南子曰：「日出於暘谷，浴於咸池，拂於扶桑，是謂晨明。經于隅泉，是謂高舂。頓于連石，是謂下舂。爰止羲和，爰息六螭，是謂懸車。薄於虞泉，是謂黃昏。」注：扶桑，東方之野。六螭，即六龍也。頓轡海徒涌，洙曰：郭璞：「六龍安可頓，運流有代謝。」○蘇曰：李膺：「六鼇頓轡，滄海怒涌，魚鱉漂蕩。」神人身更長。蘇曰：元狩中，海岸有神人，身巨而長，持戟行於淡煙中。性命苟不存，英雄徒自强。蘇曰：樊又：「中原已有真主，此外英雄徒自爭強。」吞聲勿復道，洙曰：王育往事：吞聲拊膺不復道。真宰意茫茫。洙曰：老子：有真宰，足以制萬物。○趙曰：鮑照詩：吞聲躑躅不敢言。○莊子：若有真宰存焉，而不得其朕也。[01593]

地用莫如馬，無良復誰記。趙曰：易曰：「牝馬地類，行地無疆。」故云「地用」。良者，良馬也。苟無良馬，何以記取之乎？此日千里鳴，追風可君意。君看渥洼種，洙曰：渥洼，見前注。○趙曰：追風，秦始皇七馬之一名。渥洼種，見漢武帝元鼎四年「有神馬出於渥洼之中」。態與駑駘異。蘇曰：毛邵見衛玠曰：「是兒乃渥洼種，其骨白，與駑駘不羣，風神自異。」不雜蹄齧間，逍遥有能󿀏。洙曰：莊子馬蹄篇。

沙苑行

君不󿀎左輔白沙白如水，繚以周牆百餘里。鄭曰：繚，力鳥切。○洙曰：前漢：京兆尹，左馮翊，右扶風，謂之三輔。潘岳關中記曰：三輔舊治長安城中，長吏各在其縣治民。光武東都之後，扶風出治槐里，馮翊出治高陵。班固西都賦：西郊有上囿禁苑，繚以周牆，四百餘里，其中乃有大宛之馬。百官公𡖖表注：馮，輔也。翊，左也。三輔故事曰：上林連綿四百餘里。張平子西京賦：繚垣綿聯，四百餘里矣。龍媒昔是渥洼生，汗血今稱獻於此。洙曰：前漢禮樂志：天馬，騋龍之媒。元狩三年，馬生渥洼水中，作天馬歌。本紀不載，惟元鼎四年秋，馬生渥[01594]洼水中，作寶鼎天馬之歌。注：李斐曰：「南陽新野有暴利長，當武帝時遭刑，屯田燉煌界，數於此水旁見羣野馬，中有奇者，與凡馬異，來飲此水。利長先作土人持勒靽於水，後馬玩習久之，代土人持靽，收得其馬，獻之。欲神異此馬，云從水中出。」蘇林曰：「洼，音窪曲之窪。」師古曰：「渥，音握。洼，音於佳反。」西域傳：宛别邑七十餘城，多善馬。馬汗血，言其先天馬子也。天馬歌曰：「霑赤汗，沬流赭。」神異經：大宛馬蹄如汗，腕可握，日行千里，至日中汗血。乘者當以綿絮纏頭。苑中騋牝󿀍千匹，洙曰：定之方中：「騋牝三千。」毛氏：「馬七尺曰騋。騋馬，牝馬也。」西域傳：「張騫爲漢武言宛多善馬。天子遣貳師將軍李廣利將兵前後十餘萬人伐宛，連四年，宛斬其王母寡首，獻馬三千四。」唐貞觀初，僅有牧牝三千匹，從赤岸澤徙之隴右。十五年，始令太僕𡖖張萬𡻕勾當羣牧。麟德間，至七十萬六千匹。風俗通曰：馬一匹，俗說相馬及君子，與人相匹。或曰：「馬夜行，目明照前四丈，故曰一匹。」或曰：「度馬縱横，適得一匹。」或說：「馬死，賣得一匹帛。」或云：春秋左氏說：「諸侯相贈，乘馬束帛。」帛爲疋，與馬之相匹耳。韓詩外傳：吳門馬如一疋練。豐草青青寒不死。洙曰：湛湛露斯，在彼豐草。古詩：青青河畔草。漢童謡：千里草，何青青。食之豪健西域無，鄭曰：食，音嗣。○洙曰：西域大宛國，馬嗜苜蓿。周王褒謝馬啓：邊城無草。○趙曰：「寒時草當死，而沙苑之地宜草，雖寒而不死，以之食馬則豪徤，雖西域出馬之地，亦無此豪健也。舊注非。」每歲攻駒冠邊鄙。洙曰：攻，一[01595]作「牧」。周禮夏官庾人：「掌十有二閑之政教，以阜馬佚，持教駣攻駒。」注：「攻駒，乘其蹄齧者閑之。」又校人：「春執駒。」鄭司農云：「執駒，無令近母，猶攻駒也。二歲曰駒，三歲曰駣。」玄謂：「執，猶拘也。春通淫之時，駒弱，血氣未定，爲其乘匹傷之也。」月令：「仲夏頒馬政。」注：「教駣、攻駒之類也。」王有虎臣司苑門，入門天廐皆雲屯。洙曰：「矯矯虎臣。」西都賦：「披飛廉，入苑門。」西域傳：「蒲梢、龍文、魚目、汗血之馬，盈於黃門。」漢有閑駒、橐泉、駒駼、丞華五監，各有長、丞文。又有未央、承華、駒駼、龍馬、輅軨、大廐，六廐皆有令。漢苑三十六所，在邊。劉表傳：「雲屯冀馬。」虞子陽：「雲屯七萃士。」陸機：「胡馬如雲屯。」驌驦一骨獨當御，鄭曰：「上息逐，下色莊切。」○洙曰：左傳定三年：「唐成公如楚，有兩驌驦馬，子常欲之，不與。三年止之。唐人竊馬而獻子常，子常歸唐侯。」馬融曰：「驌驦，鳥也，馬似之。」選張景陽七命云：「驂唐公之驌驦。」春秋󿀐時󿀀至尊。洙曰：「魯莊公新作延廐，凡馬日中而出，日中而入。」注：「中，分也。春分出之，秋分内之。」○趙曰：「虎臣所掌之馬雖多，而其中唯驌驦一種之骨充御，故一年之中，春秋兩次進之。舊注引周禮日中而出，日中而入注：春分出之，秋分入之。」非是。至尊内外馬盈億，伏櫪在埛空󿀒存。洙曰：開元初，牧馬二十四萬匹。十三年，加至四十五萬匹。魏武：「老驥伏櫪，志在千里。」詩魯頌：「䮐䮐牡馬，在埛之野。」○趙曰：「言櫪中埛外空大存之，而不如驌驦之駿異也。」逸羣絶足信[01596]殊傑，洙曰：顔延年賦：「伊逸倫之妙足。」又：「别輩越羣。」蜀志關羽傳：諸葛謂羽曰：「馬超未及髯之絶倫逸羣也。」魏文帝與孫權馬書曰：「此馬善，中國雖饒馬，其如此絶足亦少。」曹毗馳馬射賊：「何逸羣之奇駿。」倜儻權奇難具論。鄭曰：「上他，○下他朗反，不羈也。」○洙曰：禮樂志：「俶儻精權奇。」顔延年賦：「雄志倜儻精權奇。」纍纍塠阜藏奔突，鄭曰：「塠，都回切。」往往坡陁縱超越。洙曰：列仙傳：蘇躭騎鹿，遇險絶處，能超越，語人曰：「龍也。」謝靈運詩：「虚丹有超越。」○趙曰：言沙苑之地，其高者塠阜，則馬之奔突可藏，其稍峻處坡陁，則馬能超越，以美馬之適性且材健也。文選：「凌邁超越。」角壯翻同麋鹿遊，洙曰：顔延年賦：「分馳逈場，角壯永埒。」韓子曰：「如耳說衛嗣君，君悅之。」左右曰：「公何爲不相也？」公曰：「夫馬似鹿者，有千金百金之馬，而無一金之鹿，何也？馬爲人用，而鹿不爲人用。今如子雖辨智，亦不爲寡人用，吾是以不相也。」梁肩吾語：「以鹿將含笑。」孟子曰：「與鹿豕遊。」伍被傳：「見麋鹿遊姑蘇臺。」浮深簸蕩黿鼉窟。洙曰：龐公傳：「棲黿鼉穴於深淵之下。」○師曰：此篇甫寓意於禄山而爲之，若曰唐家諸將爲不少，玄宗皆以凡材視之，獨以兵權委之禄山，甚見寵貴，故云「驌驦一骨獨見御」。終使禄山難制，奔突超越，一旦反於范陽，河北爲之震蕩，豈非「簸蕩黿鼉窟」乎？泉出巨魚長比人，丹砂作尾黃金鱗。師曰：甫旣以馬比禄山，又以魚北史思明，[01597]蓋思明乃禄山將，相繼而叛，故甫託意焉。豈知異物同精氣，雖未成龍亦有神。洙曰：夏官：馬質：禁原蠶者。注：原，再也。天文：辰爲馬。蠶書：蠶爲龍精，月直大火，則俗其種。是蠶與馬同氣。物莫能兩大，禁再蠶者，爲傷馬歟？顔延年賦：禀靈月駟，祖雲螭也。○趙曰：龍或魚所化，或馬所爲，故異物同精氣也。出易：「精氣爲物。」舊注引屈原蠶事，非是。

瘦馬行

東郊瘦馬使我󿀄，骨骼洙曰：一作骸。○鄭曰：各額切。禽獸之骨。硉兀如堵墻。洙曰：郭璞江賦：巨石硉矻以前却。禮：觀者如堵墻。」○鄭曰：硉，郎兀切，危石也。○沈曰：骨高皃。絆之欲動轉欹側，此豈有意仍騰驤。洙曰：東京賦：六玄蚪之奕奕，齊騰驤之沛艾。西京賦：仍奮翅而騰驤。細看六印帶官字，洙曰：唐令：諸掌牧馬，以小「官」字印印右膊，以年辰印印右髀，以監名依左右廂印印尾側。至二𡻕起春，量強弱，漸以「飛」字印左廂髀膊，細馬俱以龍形印印項左。官馬賜人者，以「賜」字印。配諸軍及充傳送驛者，以「出」字印，並印右頰。衆道󿀍軍遺路傍。皮乾剥落雜泥滓，鄭曰：乾，居寒切。滓，阻史切。[01598]○洙曰：雜卦：剥，爛也。物熟則剥落也。毛暗蕭條連雪霜。去歲奔波逐餘寇，驊騮不慣不得將。士卒多騎内廐馬，惆悵恐是病乘黃。洙曰：乘黃署，後漢太僕有未央廐令，魏改爲乘黃廐。乘黃，古之神馬，因以爲名。乘黃，亦名飛黃，背有角，日行萬里。淮南子云：天下有道，飛黃伏皂。一云：神黃，獸名，龍翼馬身，黃帝乘而登仙。當時歷塊誤一蹶，鄭曰：音厥。委弃非汝能周防。蒭曰：王褒聖主得賢臣頌：過都越國，蹶如歷塊。󿀎人慘澹若哀訴，失主錯莫無晶光。天寒遠放雁󿀁絆，洙曰一作「侣」。日暮不收烏啄瘡。洙曰：不，一作「未」。收，一作「衣」。誰家且養願終惠，洙曰：顔延年赬白馬賦：願終惠餋，蔭本枝兮。更試明年春草長。師曰：按唐史：房琯有幸相器，其才亦長於戰。時帝命琯將兵與賊戰陳濤斜。琯儒者不知兵，用春秋車戰法，爲賊所敗。帝怒，斥琯爲邠州刺史。夫人之材，各有所長，琯長於輔，今用違所長，是以兵敗，奈何一跌不復，故唐史爲之歎惜。甫此詩寓意於琯之見弃，而朝廷寡恩，莫之終惠。甫欲再試用之，以盡其所長，斯可矣。故未章有「誰家且餋願終惠，更試明年春草長」之句。[01599]

驄馬行彦輔曰：太常梁𡖖敕賜馬也。李鄧公愛而有之，命甫製詩。

鄧公馬癖人共知，洙曰：晉杜預耽思經籍，爲春秋傳解。時王濟解相馬，又甚愛之，而和嶠頗聚斂。預常稱濟有馬癖，嶠有錢癖。武帝聞之，謂預曰：「𡖖有何癖？」曰：「臣有左傳癖。」又王濟傳：字武子，性豪侈。時洛京地甚貴，濟買地爲埒，編錢滿之，時人謂爲金埒。濟善觧馬性，嘗乘一馬，著連軋鄣泥，前有水，終不肯渡。濟云：「此必是惜鄣泥。」使人解去，便渡。故杜預謂濟有馬癖也。○趙曰：馬乃梁𡖖受賜於君，不可以予人。鄧公愛而取之，非是。故公詩以鄧公馬癖譏之也。初得花驄󿀒宛種。鄭曰：宛，於袁切。○洙曰：西域傳：大宛國多善馬，嶠山上有馬，不可得，因取五色牝馬置其下，與集生駒，號天馬子。夙昔傳聞思一󿀎，希聲曰：南史：「蕭摩訶千聞不如一見。」牽來左右神皆竦。雄姿逸態何崷崒，鄭曰：上自秋，下昨没切。○洙曰：顔延年賦：「弭雄姿以奉引。」西都賦：「岩峻崷崒。」傅玄鷹賦：「雄姿邈世，逸氣橫生。」顧影驕嘶自矜寵。鄭曰：嘶，先齊切。○趙曰：在人有顧影自憐者矣，在馬亦宜然，故使自矜寵也。隅目青熒夾鏡懸，洙曰：顔延年賦：「徒觀其附筋樹骨，垂梢植髮，双瞳夾鏡，兩權恊月。」又：「睨影高鳴，將超中折。」西都賦：「琳珉青熒。」○趙曰：張平子西京賦：「猛毅髹髵，隅目高匡。」注云：「隔目，謂目有角也。」肉騣[01600]碨礧連錢動。鄭曰：「碨，烏罪切。礧，力罪切。」○洙曰：爾雅：「青驎鄰驒。」今連錢驄也。梁元帝紫騮馬詩：「金絡飾連錢。」○蘇曰：余在𡵨下，見秦州進一馬，鬃如生，項下重胡側立，倒毛生肉端。蕃人云：「此肉鬃也。」乃知鄧公驄馬行「肉駿碨礧連錢動」，當作「肉鬃」。朝來久試華軒下，未覺千金滿高價。洙曰：韓子：「馬似鹿者，直千金。」又，漢使壯士持千金請宛善馬。潘岳：「珥筆華軒。」王景玄「長想馮華軒。江淹：「許史乘華軒。」赤汗微生白雪毛，洙曰：漢書：「霑赤汗。」東觀漢記曰：「漢武帝欹天馬，霑赤汗。今親見其然，血從前髆上小孔中出。」銀鞍却覆香羅帕。洙曰：陳相孫登詩：「落淚洒銀鞍。」徐敬業：「汗馬羅銀鞍。」周弘正詩：「銀鞍耀紫韁。」𡖖?家舊賜公能取，洙曰：「一作有之。」天廐真龍此其亞。洙曰：周禮：「凡馬八尺以上爲龍。」禮記：「孟春之月，天子乘蒼龍。」○趙曰：「天廐真龍，乃天子所御之馬也。非天子所賜，不得而有之。以𡖖家舊物而能取，蓋非以勢迫之，則以利誘之，百計中之矣。」晝洗須騰涇渭深，朝趨可刷幽并夜。洙曰：顔延年賦：「簡偉塞門，獻狀絳闕。旦刷幽燕，晝𥝰荆楚。」吾聞良驥老始成，此馬數年人更驚。豈有四蹄疾於鳥，洙曰：「晉曹毗馬射逸羽，不能企其足。」顔延年云：「天馬狀：水軼驚鳧。」七命曰：「驚紅陽之飛燕，驂唐公之[01601]驌驦。」馬融曰：「驌驦，烏也。」不與八駿俱先鳴。洙曰：「穆天子傳曰：「天子之八駿：赤驥、盗驪、白義、渠黃、華聊緑耳。」時俗造次那得致，雲霧晦𡨋?方降霜。洙曰：春秋考異記曰：「地生月精爲馬，月數十二，故馬十二月而生。」○修可曰：「有雲雨而降精，此所以爲神異。」瑞應啚曰：「龍馬者，河水之精。」近聞下詔喧都邑，肯使騏驎地上行。彦輔曰：「肯使，一作知有。」○趙曰：「將下詔取之，爲天子之御矣。」○希聲曰：「未章歸功于鄧公，以此馬喻鄧公，非塵世所能容，只恐天詔將下，騰踏帝庭，故云云。」

高都護驄馬行師曰：高適爲哥舒翰掌書記，甫嘗送以詩云：「十年出幕府，自可持旌麾。」至是爲安西都獲，其言豈不有徴。

安西都護胡青驄，洙曰：前漢鄭吉傳：吉爲衛司馬，使護鄯善以西南道。吉旣破車師，降日逐，威震西域，遂并護車師以西北道，故號「都護」。都護之置，自吉始焉。師古曰：「並護南北二道，故謂之都。都，猶大也。」唐安西郡，東至烏蓍鎮，去交河郡七万里；西隣吐蕃；西連疏勒，去葱嶺七百里；北拒突厥。貞觀中，𥘉置西都護府於西州；顯慶中，移於龜兹城。聲價欻然來向東。洙曰：顔延年赭白馬賦：聲價隆振。又曰：欻聳躍以鴻驚。漢禮樂志：太初四年，亦穴馬欹，曰：「天馬來，歷无草，[01602]徑千里，循東道。注：馬從西而來東也。○趙曰：欻，音許勿反，有所以吹起皃。言馬致用之地在西，而傳譽於東，若吹而來也。此馬臨陣久無敵，與人一心成󿀒功。趙曰：臨陣成功，指言高都護所御也。功成惠養隨所致，洙曰：顔延年賦：「願終惠養隂本枝。」弓。飄飄洙曰：一作「風」。遠自流沙至。劉曰：天馬歌：「天馬徠，從西極。涉流沙，九夷服。」○趙曰：其至也，遠自流沙，真天馬之種也。雄姿未受伏櫪恩，洙曰：顔延年賦：「弭雄姿以奉引，婉柔姿而侍御。」魏武樂府曰：「老驥伏櫪，志在千里。烈士暮年，壯心不已。」梁元帝謝馬啓：「矧伊伏櫪，弥結懷恩。」傅玄鷹賦：「雄姿邈代，逸氣横生。」猛氣猶思戰場利。洙曰：傅玄鷹賦：「六離猛氣。」又隋魏彦深賦：「資五方之猛氣。」○趙曰：言雖之皂棧，而非馬之本心，故思奮於戰場以爲利目。○師曰：適年五十爲書記，十年出爲都護。甫常送以詩云：「男兒功名遂，亦在老大時。」則知適之罷都護，年已老矣，猶欲爲國家立功，故甫有是句也。腕促蹄高如踣鐡，趙曰：「腕欲促，蹄欲高，丈穩如踣鐡，皆馬之奇也。」交河幾蹴曾冰裂。洙曰：唐安西去交河郡七百里。顔延年賦：「經玄蹄而雹散，歷素支而冰裂。」神異經：「蹄之如汗腕可握。」○趙曰：曽冰，是冰名。東方朔神異記曰：「北方有曽冰万里，厚百丈。」今公言交河西邊之地，有曽積之冰，馬幾度蹴踏之而破裂。舊引顔賦「經玄蹄而雹散，歷素支而冰裂」，[01603]非是。蓋賦謂騎射耳。「玄蹄」「素皮」，皆射帖名，而「雹散」「冰裂」，皆射帖之聲，與馬踏冰裂之義，豈相干乎？五花散作雲滿身，孝祥曰：西域傳：「大宛國多善馬，嶠山上有馬，不可得，因取五色牝馬置其下，與集生騎，号天馬子。」○趙曰：此言馬之貴，如曰「个个五花文」是也。萬里方看汗流血。洙曰：「天馬歌：「躰容與，迣万里。」又曰：「霑赤汗，沫流赭。」顔延年賦曰：「膺門沫赭，汗溝走血。」應劭曰：「大宛馬汗血霑濡也。」戰國策：「白汗交流。」白馬篇：「剱騎何翩翩，長安王陵間。」○時可曰：周穆王傳：「驊騮、騄耳，日馳三万里。」○趙曰：汗血之姿，非万里无以見。長安壯兒不敢騎，趙曰：以善高都護之獨能騎也。走過掣電傾城知。鄭曰：掣，尺列切。○洙曰：沈休文詩曰：「長安輕薄兒。」晉傅玄詩：「童女掣電策，童兒挽雷車。」李延年詩：「一顧傾人城。」○趙曰：言馬之行如電，㪯國皆知。舊引傅玄詩「童女掣電策，童兒挽雷車」，非其義。○來曰：馬善行者，追風逐電，走過如掣電，蓋言疾也。不敢騎，畏其太疾。青絲絡頭󿀁君老，何由却出横門道。鄭曰：横，音光。○洙曰：梁簡文帝紫騮馬詩：「青絲縣玉鐙。」又云：「宛轉青絲鞚。」莊子：「穿牛鼻，絡馬首。」○馬曰：方肅宗中興，安史之難已平，吐蕃不敢入寇，故此馬老於絡頭，无緣再出横門。甫厭亂願治之心可見。横，音光。

李鄠縣丈人胡馬行鄭曰：鄠，扶古切。扶風，縣名。[01604]

丈人駿馬名胡騮，前年避胡過金牛。洙曰：金牛，地名。○余曰：昔秦欲伐蜀，无路通，遣人告蜀王曰：「秦有金牛，其糞成金，使蜀迎與之。」蜀王命五丁力士開山取金牛，路纔通。秦伐蜀，取其國，因号所開之山曰金牛。廻鞭𨚫?走󿀎天󿀊，朝飮󿀆水洙曰：漢水，漢江水也，在楚地。方城。暮靈州。洙曰：「靈州，靈武郡，唐理廻樂縣，秦始皇屬北地郡。」趙曰：「肅宗即位靈武，故廻鞭見天子，則自漢水而來靈州也。」自矜胡騮奇絶代，乘出千人萬人愛。一聞說盡急難材，趙曰：「急難材，如劉備之的驢，一躍三丈過檀溪，以免劉表之追。劉牢之馬跳五丈澗，以脫慕容垂之逼也。」轉益愁向駑駘輩。頭上鋭耳批秋竹，脚下高蹄削寒玉。梅曰：黃伯仁龍馬頌曰：「耳如剡筩，目象明星。」始知神龍别有種，不比俗馬空多肉。洛陽󿀒道時再清，趙曰：「已收復東京矣。」累日喜得俱東行。鳳臆龍鬐洙曰：「一作麟鬐。」○鄭曰：「渠伊切，馬鬣也。」○沈曰：伯樂相馬經云：「鳳臆龍鬐」，言馬胸如鳳，馬鬣如龍，真良馬也。未易識，側身注目長風生。師曰：言馬有精神也。良馬不怕寒，踏雪嘶風而力愈健。[01605]

惜别行送劉僕射判官新添。

聞道南行市駿馬，不限疋數軍中須。襄陽幕府天下異，主將儉省憂艱虞。祗收壯健勝鐡甲，豈因格鬥求龍駒。而今西北自反胡，騏驎蕩盡一疋無。龍媒真種在帝都，󿀊孫未落西南隅。向非戎󿀏󿀅征伐，君肯辛苦越江湖。江湖凡馬多顦顇，衣冠徃徃乘蹇驢。梁公富貴於身疏，號令明白人安居。俸錢時散七󿀊盡，府庫不󿀁驕豪虚。以兹報主寸心赤，氣却西戎廻北狄。羅綱羣馬藉馬多，氣用驅除出金帛。劉侯奉使光推擇，滔滔才略滄溟窄。杜陵老翁秋繫船，扶病相識長沙驛。强梳白髮提胡盧，手兼菊花路傍摘。九州兵革[01606]浩茫茫，󿀍歎聚散臨重陽。當杯對客忍涕淚，君不覺老夫神内󿀄。

秦州雜詩一首同作二十首，二首見寺觀門，餘見都邑門。

南使宜天馬，由來萬匹强。洙曰：阮藉詩：天馬出西北，由來從東道。○趙曰：此篇專賦天馬也。出漢書：初，天子發易卜之，曰：「神馬當從西北來。」得烏孫馬好，名天馬。浮雲連陣没，秋草徧洙曰：一作「滿。山長。聞說真龍種，洙曰：天馬徠，龍種也。仍殘洙曰：二云空餘。老驌驦。洙曰：見「驌驦一骨獨當御」注。○趙曰：左傳：唐成公如楚，有兩驌驦。唐人語以「余」爲「殘」，蓋言所余驌驦遺而不用於戰，故哀鳴思戰鬥也。豈非公自况耶？哀鳴思戰鬥，逈立向蒼蒼。

玉腕騮洙曰：江陵節度衛公馬也。

聞說荆南馬，尚󿀂玉腕騮。頓驂飄赤汗，洙曰：漢歌：天馬下霑赤汗。跼蹐顧長楸。洙曰：詩正月注：跼，曲也。蹐，累足也。曹子建名都篇：走馬長楸間。胡虜󿀍年入，乾[01607]坤一戰收。趙曰：「禄山、慶緒之亂，三年之際，遂仍收復，斯爲一戰收矣。衛公之馬，豈正於此時得用乎？」舉鞭如有問，欲伴習池遊。洙曰：襄陽記：峴山南習郁大魚池，山季倫每臨此池飲，輒大醉而歸，常曰：「此我高陽池也。」城中小兒歌之曰：「山公去何遠，來至高陽也。」日夕倒載歸，酩酊無所知。

房兵曹胡馬詩

胡馬󿀒宛名，鄭曰：「宛，於爰切。」○洙曰：「漢伐大宛，獲汗血馬，作西極天馬之歌。」鋒稜瘦骨成。張耒曰：「馬以神氣清勁爲佳，不在多肉，故云云。」竹批雙耳峻，鄭曰：「批，篇迷切。」○趙曰：後魏賈思勰載相馬経：「耳欲鋭而小如削筒。」風入四蹄輕。所向無空闊，秦觀曰：「空闊，謂遠也。」真堪託死生。洙曰：「如高歡之的盧，是可託死生。鄭之小駟，則異於此。」○蘇曰：齊繆叔見張儀論議之久，回語子姪曰：「張儀忼慨，真君子人雖死生堪託，非有中道之意也。」○趙曰：「如劉寂之爲慕容垂所逼，策馬跳五丈澗而脫也。」驍騰有如此，洙曰：顔延年赭白馬賦：「藝品驍騰。」萬里可横行。蘇曰：劉章曰：「使我得三尺快刃，立止靜兩川兵甲，萬里亦可横行。」[01608]

病馬

乘爾亦已久，天寒關塞深。塵中老盡力，𡻕?晚病󿀄心。趙曰：此暗使田子方事。田子方出野，見病馬，問御者，對曰：「此故公家畜也，罷而不能爲用，故出放之。」曰：「少盡其力，老弃其身，仁者不爲也。」命束帛贖之。毛骨豈殊衆，馴良猶至今。物微意不淺，感動一沉吟。師曰：此詩託意人君始用其才，終乎捐弃而失之，寡恩也。

麂鄭曰：「居履切。」

永與清溪别，蘇曰：夷陵風俗記曰：清溪山多麂麝。蒙將玉饌俱。洙曰：爾雅曰：麂，大𪊽，旄毛狗尾。梁王筠四言詩：玉饌駢羅。○秦曰：左太冲吳都賦：競其區宇，則并疆兼巷；矜其宴居，則珠服玉饌也。無才逐仙隱，蘇曰：九華隱翁，不知何許人，常驅一白麂往來，人莫識其姓名、年紀。漢武多召不起，後與麂同隱山不出。○趙曰：仙家嘗乘鹿車也。不敢恨庖厨。亂世輕全物，微聲及禍樞。蘇曰：王元行求安路，聞有物鳴林中，問樵者曰：「何聲？」曰：「鹿也，鳴即死。」少頃，果爲獵人大獲。元歎曰：「爲爾之微聲已彰，禍機不可免。」○趙曰：言亂[01609]世輕全生之物，才聞鹿鳴之微聲，則禍隨之矣。衣冠兼盗賊，饕餮用斯須。洙曰：文十八年傳：縉雲氏有不才子，天下之民以比三凶，謂之饕餮。注：「貪財爲饕，貪食爲餮。」○趙曰：「言衣冠之人，行如盗賊，唯知饕餮而已，故使人多害生物以充庖，止在所須之間焉。」○鄭曰：「饕，吐刀；餮，他結切，貪飲食也。」

猿

裊裊啼虚壁，蕭蕭挂冷枝。艱難人不免，隱󿀎爾如知。趙曰：人生不免艱難矣，然不知隱見之機，若猿則知之也。蓋猿之便捷，嘗隱茂林之中。慣習元從衆，趙曰：言便捷之慣，衆猿皆如此。全生或用奇。趙曰：得以全生，如搏矢避弓之事。前林騰每及，父󿀊莫相離。

從人覓󿀋胡孫許寄

人說南州路，山猨樹樹懸。舉家聞若欬，洙曰：又作挽，一云共愛。󿀁寄󿀋如拳。預哂愁胡面，初調󿀎馬鞭。許求聰惠者，童[01610]稚捧應癲。師曰：小如拳，言胡孫至小者爲奇也。𥘉謂見馬鞭，言始調狎之，則用笞撻，如馬之見鞭而後行也。

虫

律詩󿀍首

促織

促織甚微細，洙曰：促織，秋虫也。哀音何動人。草根吟不穩，牀下夜相親。趙曰：人多置牀下也。久客得無淚，蘇曰：王粲久客避地，對比景物，豈得無淚。故妻難及晨。洙曰：久客故妻，皆羈苦易感者。悲絲洙曰：一作絃。與急管，感激異天真。洙曰：絲管之感人，不若虫聲之自然也。○師曰：促織，秋虫也。常夜鳴，其哀切，故動人。此虫常吟於草根，夜入人床下，使久客故妻皆羈苦易傷感者也。雖有悲絲急管，不若此虫聲也。

螢火

幸因腐草出，洙曰：月令：腐草化爲螢。敢近太陽飛。洙曰：太陽之光，固非螢火之可[01611]近，喻小有才而侵侮大德者。未足臨󿀂卷，時能點客衣。隨風隔幔󿀋，帶雨傍林微。十月清霜重，飄零何處󿀀。師曰：螢出於腐草，喻小人起於微賤，而侵陵大德之士。一旦時清，必蒙擯斥，故云「飄零何處歸」。

󿀎螢火

巫山秋夜螢火飛，簾疏巧入坐人衣。趙曰：言入於坐人之衣也。忽驚屋裏琴󿀂冷，復亂檐前星宿稀。却繞井欄添箇箇，偶經花蕊弄輝輝。滄江白髮愁看汝，來歲如今󿀀未󿀀。

魚

律詩󿀐首

黃魚

日󿀎巴東峽，洙曰：荆州記：巴東三峽巫峽長。黃魚出浪新。脂膏兼飼犬，[01612]洙曰：韓愈叉魚詩：飼犬驗今朝。○蒼舒曰：右按鹽鐵論：江陵之人，以魚飼犬。○逸曰：王充論衡云：彭蠡之濱，以魚飼犬。長󿀒不容身。筒筩相沿久，洙曰：筒筩，捕魚器也。○趙曰：筒筩，散布水中以繫餌，觀其没以爲驗，而隨其用以取之也。風雷肯󿀁神。泥沙卷涎沫，回首怪龍鱗。

白󿀋

白󿀋羣分命，洙曰：物以羣分。天然󿀐寸魚。細微霑水族，風俗當園蔬。入肆銀花亂，傾箱雪片虚。生成猶拾卵，盡取義何如。洙曰：西京賦：「獲胎拾𡖉，蚳蝝盡取。」○趙曰：微細所當有也。

分門集注杜工部詩卷第󿀐十󿀍終[01613]